自打设套失败后,小酒馆的日子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像绷紧的弓弦。
我们仨都变了,柳念姐炒菜时老走神,有回差点把醋当成了酱油。
我端盘子时手总是不自觉地抖,眼神总往窗外瞟,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影。
顾阳哥话更少了,眉头拧成个疙瘩,擦杯子擦得吱吱响,好像跟杯子有仇。
最明显的变化是打烊。
以前我们收拾完,还会坐着喝口茶聊会儿天。
现在,天一黑透,我们就赶紧插上门闩,拉上厚厚的窗帘,检查好几遍后院的锁。
阁楼的小窗户也用木板钉死了,只留条缝透气。
晚上睡觉,我枕头底下塞了把顾阳哥给我的旧扳手,冰凉的铁疙瘩硌得慌,但握着它,心里才稍微踏实点。
白天开门做生意,也格外留神。
生面孔的客人进来,我们表面上热情招呼,暗地里都多打量几眼,特别是看他的手。 有回一个左撇子工人来吃饭,我用余光瞥见他用左手拿筷子,心跳差点停了,直到看清他手背光溜溜的,才松了口气,后背都汗湿了。
街面上的风声似乎也紧了。
柳念姐从买菜的老主顾那里听说,派出所最近加强了夜巡,提醒下夜班的妇女结伴而行。
还有传言说,西头那片老宿舍区可能要整顿清查,弄得一些租户人心惶惶。
这些消息传到我们耳朵里,滋味复杂。
一方面,警察加大力度是好事;
另一方面,也说明情况确实不乐观,那个家伙可能真的还在附近活动,甚至可能因为被我们惊动,变得更加危险。
顾阳哥有天下半晌,借口去买烟,出去转了一个多钟头。
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打烊后,他低声告诉我们:
“我绕到老宿舍区附近看了看,感觉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我赶紧问。
“太安静了。”
顾阳哥皱着眉:“平时那个点儿,总有些闲人蹲在路口抽烟打牌,今天一个都没有。
而且,我好像看见‘老猫’那个院门虚掩着,里面有吵架的声音,但听不清具体说啥。”
柳念姐担心地说:“是不是咱们上次那事儿,连累到老猫了?凶手怀疑是他通风报信?”
“有可能。”
顾阳哥点点头:“老猫那种地头蛇,消息灵通,凶手肯定也防着他。
现在风声紧,他们内部可能也起了猜疑。”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这对咱们不一定是好事。
狗急跳墙,他们要是内讧起来,说不定会更疯。”
这话让我们心里更沉了。 感觉我们就像捅了一个马蜂窝,现在蜂群乱飞,不知道哪只会突然蜇人。
日子就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气氛中一天天熬过去。
每次夜深人静,听到外面有异常的响动,比如野猫打架,或者醉汉嚷嚷,
我都会惊醒,竖起耳朵听半天,握着扳手的手心全是汗。
白天看到穿灰夹克的男人,心里都会咯噔一下。
恐惧像潮湿的霉斑,悄悄侵蚀着我们的生活。
但奇怪的是,越是害怕,那股想要揪出真凶的念头反而越强烈。
乐乐惨白的脸,小娟模糊的名字,还有那个手背带疤的男人逃跑的背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我们不能退缩,退缩了,乐乐就真的白死了,我们也一辈子活在阴影里。
一天晚上,又下起了雨,和那个出事的夜晚很像。雨点敲打着窗户,声音密集得让人心烦。
我们早早关了店,坐在昏暗的灯光下,谁也没说话。
突然,后门传来“哐当”一声轻响,像是有人碰倒了什么东西。
我们三个同时僵住,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顾阳哥缓缓站起身,从案板下抽出一根擀面杖,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握紧口袋里的扳手,心跳到了嗓子眼。
柳念姐脸色煞白,紧紧抓住顾阳哥的胳膊。
顾阳哥示意我们别动,他悄无声息地挪到通往后院的门边,侧耳倾听。
外面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顾阳哥慢慢直起身,松了口气:
“是风把墙角的破铁桶吹倒了。”
我们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但浑身都软了,像虚脱一样。
柳念姐带着哭腔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顾阳哥走过去,轻轻搂住她的肩膀,目光却异常坚定地看着我们:
“怕没用。咱们越怕,他越得意。
记住,咱们在暗处,他在明处。
只要咱们沉住气,一定能找到机会。”
话是这么说,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感,像这夜雨一样,冰冷地渗透进骨子里。
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每一分钟,都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