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把天际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凯风刚把叠得方方正正的迷彩作训服塞进背包，手机就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沙曼”两个字，他接起电话时，指尖还残留着布料的粗糙触感
沙曼凯风，你能不能来趟公园？（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点急，还夹杂着风声）我风筝挂树上了，最高那棵梧桐树，我够不着！
凯风看了眼背包里刚整理好的衣物——那是准备假期结束带去部队的，领口的纽扣都扣得整整齐齐。他没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摩托车引擎在安静的巷子里发出一声轻响，很快汇入街道的喧嚣
中心公园的草坪上还留着白日的热气，几个小孩在远处追逐打闹，笑声像撒了把糖。沙曼正踮着脚仰头看，白色帆布鞋的鞋跟在草地上磕出浅浅的印子，手里攥着断掉的风筝线，线轴还在悠悠打转。那只粉白相间的蝴蝶风筝挂在高高的梧桐树枝上，翅膀被晚风掀得轻轻晃悠，像只被困住的精灵
沙曼你可算来了！
见凯风停好车走过来，沙曼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光，几步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小
沙曼（额角渗着薄汗，鼻尖红红的，大概是急的）快帮我拿下来，那是我昨天刚买的，老板说这是限量款蝴蝶翅膀！
凯风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拂开额前被汗濡湿的碎发，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他脱下搭在臂弯的薄外套，轻轻搭在她肩上
凯风傍晚风凉，披着
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沙曼下意识往肩头拢了拢
凯风撸起袖子，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掌心在树干上按了按，借力往上攀爬。他动作利落得像只灵巧的猫，树权划破掌心也没在意，几下就够到了卡在树权间的风筝。往下递时，他低头，正好对上沙曼仰头看他的眼神——夕阳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揉碎的晚霞
沙曼小心点！（慌忙伸出胳膊接住风筝，指尖触到风筝翅膀的薄纱，又不忘仰头叮嘱）慢点下来，别摔着了！我可不想大晚上抬你去医院，我力气小抬不动
凯风从不算太高的树权上跳下来，落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沙曼的发梢拂过脸颊。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掌心被树皮蹭出几道红痕
凯风就这点高度，还能摔着？
他接过沙曼递来的外套穿上，拉链拉到一半，目光落在她蹲在地上摆弄风筝线的手上——她指尖有点笨，总把线轴缠成一团，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沙曼怎么又乱了
凯风的脚步像被磁石吸住，也跟着蹲下来，温热的指尖覆上她的手背，帮她理着缠在一起的线
凯风你看，要顺着这个方向绕
他的声音温和得像晚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低哑。沙曼的手顿了顿，没抽回，任由他带着自己一圈圈绕线，鼻尖似乎又闻到了他外套上的皂角香
沙曼凯风（忽然开口，眼睛盯着转动的线轴）暑假我们去海边吧？洛小熠说他认识人，能租到靠海的民宿，早上能看到日出呢
她的声音里带着期待，尾音微微上扬，像只雀跃的小雀
凯风理线的手指猛地一僵，缠好的线差点又乱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依旧温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凯风我可能去不了，暑假要去我舅舅家，帮他打理店里的事
这是他编好的借口，昨晚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可说出口时，还是觉得连自己都骗不过
沙曼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看他，眼里的光暗了暗
沙曼又去舅舅家？你去年暑假不就去过了吗？他店里总那么忙？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失落，像被扎破的气球
凯风嗯，他店里最近接了个大单子，确实忙
凯风避开她的目光，把理好的风筝线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像触电般收了回来
凯风好了，能飞了
沙曼没再追问，只是哦了一声，拿起风筝转身跑向草坪中央。晚风吹起她的马尾辫，发梢扫过脸颊，她跑了几步，忽然停下来回头冲凯风笑，夕阳落在她笑弯的眼睛里
沙曼凯风，你看我飞得高不高！
凯风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奔跑的身影被晚霞拉得很长，粉色的裙摆像盛开的花。耳边是此起彼伏的蝉鸣，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可他什么都听不真切，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口袋里的邀请函仿佛有千斤重，硬挺的纸边硌着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钝痛。他多想告诉她，不是去舅舅家，是去部队；多想告诉她，潜艇兵的训练很严，可能很久都没法联系；多想告诉她，他也想去海边，想和她一起看日出
可他最终只是笑着点头，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凯风高，比上次还高
直到天色渐暗，远处的路灯亮了起来，晕出一圈圈暖黄的光。沙曼终于玩累了，抱着风筝跟他往家走。到了她家楼下，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们踏上台阶时应声亮起
沙曼凯风（转身时，忽然往前一步抱住了他，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暑假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跟你说海边的事
她的头发蹭过他的脖颈，带着洗发水的草莓香味
凯风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凯风好
看着沙曼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声控灯暗下去的瞬间，凯风才转身离开。晚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夏末的凉意，也卷起了他哽在喉咙里，终究没说出口的那句“再见”。蝉鸣还在继续，可他听着，却像是谁在偷偷哭
有些不舍藏在晚风里，有些牵挂系在风筝线上，少年把未说的告别揉进蝉鸣，让风替他说一句“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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