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慕鱼走后，会议室里的沉默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每个人心头。空调的冷气顺着风口漫出来，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滞涩，只有墙上的石英钟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滴答声格外清晰
洛小熠率先打破这尴尬，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军绿色作训服的袖口滑下来，露出小臂上尚未消退的训练痕迹。他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似的，落在百诺身上，笑意里藏不住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连带着声音都轻快了几分
洛小熠好久不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话虽对着两人说，眼神却黏在百诺脸上，仿佛要把这几年的空白都用目光填满。这些天连续高强度演练的疲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竟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悄悄消退了大半
百诺迎着他的目光，心跳像擂鼓似的撞着胸腔。眼前的洛小熠褪去了少年时的跳脱，军装勾勒出紧实的肩线，下颌线的弧度比记忆里锋利了许多，可那双眼睛里的光，依旧亮得让她不敢直视。她下意识地捏了捏军裤的褶皱，指尖泛白，轻声回应
百诺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就想咬掉舌头——这话问得太傻了，看他眼下的青黑，也知道定然是不好的
凯风的目光落在沙曼微红的眼眶上，心头像被什么轻轻蛰了一下。他往前挪了半步，嘴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凯风沙曼，好久不见
他裤脚卷着，露出的小腿上贴着块纱布，渗着淡淡的血渍，那是刚才抢滩训练时被礁石划破的，此刻却浑不在意，眼里只映着她的影子
沙曼望着他，强把涌到眼眶的湿意憋回去，努力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沙曼凯风，你也是，比以前更厉害了
话刚说完，目光就被他腿上的纱布勾住，心尖猛地一紧，差点脱口而出“疼不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之间，好像已经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了
宁天澜站在角落，身姿笔挺如松，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当视线与蓝天画相遇时，他极轻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那眼神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却像一块投入湖心的石子，让蓝天画本就不平静的心湖又漾起圈圈涟漪
而东方末，从走进会议室看到蓝天画的那一刻起，脑子就像被重锤砸过，一片空白
是她
真的是她
她穿着少校军装，肩章上的星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身姿挺拔得像株迎着风的白杨。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会躲在他身后，怕黑怕虫子，会因为他跟别的女生多说一句话就噘着嘴生气的小姑娘了。可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盛着整片星空，看得他心脏漏跳了半拍，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铺天盖地的疲惫和饥饿淹没。连续五天五夜的极限拉练，他几乎是凭着一股劲撑到现在，此刻骤然放松下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里更是空得发疼，像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着。他死死咬着牙，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才强撑着没有倒下
不能在她面前失态
这个念头像根救命稻草，让他稍微找回了点理智。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蓝天画的目光，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还在生当年的气吗？当年的事，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解释……她会不会不想见到自己？是不是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狼狈？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炸开，乱得像团缠在一起的线。东方末只觉得头晕得更厉害了，他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还是走吧
他现在这个样子，军装沾满了泥点，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怎么能让她看到？更不能让她担心。或许，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脚步放得极轻，像只偷溜的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
洛小熠东方末，你去哪？（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点促狭的笑意）不介绍一下吗？
东方末的脚步猛地一顿，像被施了定身咒，身体瞬间僵硬。后背似乎能感受到那道他既渴望又害怕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只是耳尖悄悄爬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他转过身，目光刻意避开蓝天画，落在洛小熠身上，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东方末介绍什么？
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墙上的石英钟依旧滴答作响，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把那点藏不住的悸动和躲闪的目光，都敲得愈发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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