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第一个周末,顾秋拾刚把书店门口的“营业中”木牌立好,就看见江言戈抱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走过来,额角还沾着点薄汗。“我哥整理旧资料时,翻出了这个。”江言戈把档案袋放在柜台上,“说是1998年顾景明寄到民俗研究所的信,当时没人在意,一直压在箱底。”
顾秋拾擦了擦手上的灰,小心地拆开档案袋。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信纸,信纸边缘卷着毛边,字迹却依旧清晰,是顾景明的笔体。信里没提凤灵玉,也没说“无面”,只写了些老城区的日常——“今日槐树下见了只三花猫,不怕人,蹭了我裤脚;晚晚说要学做桂花糕,等做好了送你尝尝;护城河的芦苇黄了,风一吹像撒了把碎金……”
读到最后,顾秋拾的指尖顿住了。信的末尾有几行被划掉又重新写上的字:“若我有一天没回来,麻烦帮我看看晚晚,别让她一个人怕黑。”
“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会出事。”江言戈凑过来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信纸,“他把所有危险都自己扛了,连信里都只敢写些轻松的事。”
顾秋拾把信纸折好,放回档案袋。窗外的老槐树落下几片叶子,飘在玻璃上,像一封封没寄出的信。他突然想起书店老板说过,1998年秋天,有个穿白衬衫的年轻人总来书店坐,每次都点一杯桂花茶,翻一本民俗书,却从不买,只是偶尔望着窗外的老槐树发呆。现在想来,那个人应该就是顾景明。
“对了,博物馆说下周要办‘老城区记忆展’,想让我们去讲讲日记的故事。”江言戈突然说,“馆长还特意提到,要把这封信也放进展柜,和日记本放在一起。”
顾秋拾点头,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从书店的储物架上翻出一个旧陶罐,罐身上画着简单的槐树叶图案——这是他上周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本想用来装干花。“我们把信复印一份,原件放在罐子里,埋在老槐树下吧。”他看着江言戈,眼里带着笑意,“顾景明写了这么多关于老城区的事,总该让他和林晚一起,听听现在的烟火气。”
江言戈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正好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下午,两人带着陶罐和信纸,走到老槐树下。顾秋拾蹲下身,在之前埋书签的地方又挖了个小坑,把装着信的陶罐轻轻放进去。江言戈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束干桂花,撒在陶罐上:“我哥说,林晚当年最喜欢桂花,顾景明总在她窗台上摆桂花枝。”
泥土慢慢盖住陶罐,顾秋拾拍了拍手上的土,抬头时正好看见一只三花猫从槐树下跑过,毛色和信里写的一模一样。他突然觉得,顾景明和林晚好像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看着老城区的烟火气,眼里满是温柔。
回到书店时,天色已经暗了。顾秋拾把信的复印件放进档案袋,准备明天送去博物馆。刚要关上柜台,就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本画册,怯生生地问:“叔叔,你知道老槐树下的故事吗?我奶奶说,那里有两个人在守护我们。”
顾秋拾蹲下身,笑着接过画册。画册上画着一棵老槐树,树下站着一男一女,手里拿着一本日记,旁边还有一只三花猫。“知道啊。”他指着画册,慢慢讲起顾景明和林晚的故事,讲起那本陌生的日记本,讲起凤灵玉和凤凰冢的守护。
小女孩听得入了迷,临走时把画册送给了顾秋拾:“叔叔,这送给你,你要一直讲这个故事哦。”
江言戈站在旁边,看着顾秋拾和小女孩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藏在过去的故事,从来都不是结束。它们会变成画册上的画,变成博物馆里的展品,变成老人口中的传说,一代一代传下去,就像老槐树上的新叶,永远不会凋零。
顾秋拾把画册放在书店的显眼处,旁边摆着那本日记的复印件。他看着窗外的老槐树,看着暖黄的路灯,心里突然格外踏实。他知道,只要还有人记得顾景明和林晚的故事,只要还有人守护着老城区的安宁,那些藏在日记本里的秘密,就会永远带着温度,留在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