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傍晚的风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卷起几片早落的梧桐叶，在暮色中打着旋儿。城市华灯初上，与尚未完全沉落的晚霞交织成一片温暖的底色。今天是中秋。
顾景辞比平时提早结束了工作。他回到他们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打开门，室内一片安静，苏暮川还没回来。他脱下剪裁考究的西装外套，一丝不苟地挂好，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这才感觉放松了些。
他走进厨房，那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制作冰皮月饼的材料——糯米粉、粘米粉、澄粉，还有红豆沙、奶黄流心等馅料，整齐地排列在流理台上，旁边放着电子秤、量杯和各种模具，严谨得像实验室的器材。
顾景辞穿上那条苏暮川买的、印着卡通火箭图案的深蓝色围裙（与他平日的风格格格不入，但他默许了），开始洗手，准备投入这场“中秋实验”。对他而言，制作月饼不仅仅是应景，更像是一个需要精密计算和完美执行的项目。水温、粉类比例、揉搓力度、蒸制时间、冷藏时长……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控制在最优区间。
他正专注地称量着糯米粉，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哐当”一下踢掉鞋子的动静，以及苏暮川活力十足的叫喊：“顾景辞！我回来啦！哇，什么味道？好香！”
顾景辞头也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平稳：“是米粉的香气。先去洗手。”
苏暮川趿拉着拖鞋，像一阵风似的刮进厨房，从后面猛地抱住顾景辞的腰，下巴搁在他坚实的后肩上，深深吸了口气：“唔…还有你的味道。”他笑嘻嘻地，带着点下班后的松弛和见到爱人的雀跃。
顾景辞的身体在他抱上来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挂着，只是无奈道：“别闹，面粉要洒了。”
苏暮川才不管，侧过头，飞快地在顾景辞颈侧露出的皮肤上亲了一下，留下一点湿漉漉的、带着外面秋凉的触感。“在做月饼？我也要玩！”他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想去抓那团看起来软乎乎的面团。
“洗手。”顾景辞抓住他不安分的手腕，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而且，这不是‘玩’。”是严谨的烹饪科学。后半句他没说，但苏暮川从他眼神里读出来了。
“知道啦，顾老师！”苏暮川撇撇嘴，还是乖乖去洗了手。回来后就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顾景辞忙碌。
暖黄的灯光下，顾景辞微微低着头，额前细碎的短发垂落，遮住部分光洁的额头。他神情专注，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勾勒出利落的侧脸线条。那双平日里敲击键盘、分析数据时稳定而精准的手，此刻正耐心地揉捏着面团，指节分明，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苏暮川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他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夜晚，顾景辞在灯下工作或看书，他就在旁边打游戏或者捣乱。这种平凡的、充满烟火气的陪伴，是他过去十几年人生里从未敢奢望过的温暖。而这份温暖，是眼前这个看似冷静疏离的男人给他的。
“发什么呆？”顾景辞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已经揉好了面，正在分割剂子，每个剂子都用电子秤称过，确保大小完全一致。
“看你啊，”苏暮川回过神，走过去，挨着他站定，肩膀蹭着顾景辞的手臂，“你说，你怎么连做个月饼都这么好看？”他的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眼神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星。
顾景辞动作不停，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他不太擅长应对苏暮川这种直白的夸奖，只能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馅料想要豆沙的还是奶黄的？”
“都要！”苏暮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他看着那些诱人的馅料，舔了舔嘴唇，“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凑到顾景辞耳边，温热的气息故意拂过他的耳廓，“我最想吃的……是你。”
“……”顾景辞分割剂子的手猛地一顿，差点把完美的剂子捏坏。他转过头，对上苏暮川狡黠又带着挑衅的目光，那里面跳动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欲望。厨房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紧，弥漫开一股暧昧的甜香，比月饼馅料还要黏稠。
顾景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骤然加深，像骤然涌起的夜色。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身，面对苏暮川，双手撑在流理台边缘，将苏暮川困在了他和台子之间狭小的空间里。
“苏暮川，”他的声音低哑了几分，带着一丝危险的警告，“你在玩火。”
苏暮川非但不怕，反而仰起脸，笑得像只得意的小狐狸，手指甚至大胆地勾住了顾景辞围裙的带子：“哦？那顾分析师……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纵火犯’？”
他的话音刚落，顾景辞就俯身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同于往常的温柔缱绻，带着明显的惩罚和侵占意味，急切而深入，仿佛要将他刚才那句撩拨的话语连同他的呼吸一起吞噬殆尽。顾景辞的手扣住了苏暮川的后脑，不容他退缩，另一只手则紧紧箍住了他的腰，将两人身体贴得密不透风。
苏暮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便彻底沉沦在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里。他主动环住顾景辞的脖子，热情地回应，舌尖试探性地触碰，引来对方更猛烈的攻势。厨房里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唇齿交缠的暧昧声响，空气中面粉的微尘仿佛都在随着升温的激情起舞。
直到苏暮川感觉肺部空气快要耗尽，轻轻推了推顾景辞的胸膛，顾景辞才稍稍退开，但额头仍抵着他的，两人呼吸交融，灼热而凌乱。苏暮川的脸颊绯红，眼尾泛着湿润的水光，嘴唇被吻得红肿，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火……好像玩大了……”苏暮川喘着气，声音带着事后的沙哑和一丝得意。
顾景辞看着他这副样子，眼神暗沉，拇指轻轻摩挲着他微肿的下唇，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知道后果了？”
“嗯……”苏暮川哼唧一声，把发烫的脸埋进顾景辞颈窝，“顾景辞，你学坏了……”
顾景辞低低地笑了，胸腔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他拍了拍苏暮川的背：“月饼还没做完。”
最终，那盘象征着团圆的冰皮月饼，在一种微妙而黏稠的氛围中完成了。每一个都精致得像艺术品，皮薄馅足，花纹清晰。当顾景辞把月饼端到阳台的茶几上时，苏暮川的脸还带着未褪尽的热度。
阳台被顾景辞提前布置过，铺了柔软的地毯，放了几个巨大的懒人沙发和靠垫，一张矮桌上摆着茶具和几碟干果。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夜空，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已经升到了正当空，清辉遍洒，将城市的轮廓温柔地笼罩。
夜风带着凉意，但两人挤在同一个懒人沙发里，共享着一条厚厚的羊绒毯，便只觉得温暖。苏暮川几乎整个人都窝在顾景辞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
他拿起一个豆沙馅的月饼，咬了一口，冰皮Q弹，豆沙细腻清甜，不禁满足地眯起眼：“好吃！顾景辞你真是太厉害了！”他极其自然地把剩下半个递到顾景辞嘴边。
顾景辞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然后给出客观评价：“甜度控制在预期范围内，但冰皮的回软速度略快，下次可以尝试调整淀粉比例。”
苏暮川噗嗤一笑，转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顾大学霸，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别做数据分析？享受当下，懂不懂？”他的指尖还带着月饼的凉意和一点点油润。
顾景辞抓住他作乱的手指，握在掌心，从善如流：“好，享受当下。”他的目光落在苏暮川沾了一点奶黄馅的嘴角，眼神温柔。
他微微倾身，靠近，没有用手，而是直接用舌尖，极其轻柔地舔去了那点金黄的痕迹。
动作快得像错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亲密和色气。
苏暮川浑身一颤，像是过电一般，从被他舔舐的嘴角一直麻到了指尖。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景辞，心跳如擂鼓。“你……你……”
“味道很好。”顾景辞看着他震惊又害羞的样子，眼底漾开清晰的笑意，语气却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品尝步骤。
苏暮川的脸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他羞恼地捶了顾景辞一下：“顾景辞！你……你耍流氓！”
“只对你。”顾景辞坦然承认，手臂收紧，将炸毛的小狐狸更紧地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嗅着他发间清爽的薄荷香。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他们身上。远处隐约传来电视里中秋晚会的声音和别家团聚的欢笑声，更显得他们这一方天地静谧安好。
苏暮川渐渐安静下来，靠在顾景辞怀里，看着窗外那轮仿佛触手可及的明月，心里被一种巨大的、满溢的幸福感填满。
“顾景辞。”
“嗯？”
“我以前……最讨厌过节了。”苏暮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别人的团圆，对我来说像是讽刺。”那些充斥着争吵、暴力、恐惧的夜晚，是他不愿回顾的噩梦。
顾景辞的心微微抽紧。他知道苏暮川的过去，那些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阴霾并未完全散去。他收紧了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稳，像是要将他所有的伤痛都驱散。“都过去了。”他低声说，声音沉稳而有力，“以后每一个节日，我都会陪你。”
“嗯。”苏暮川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现在喜欢了。特别喜欢。”因为有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轻声说：“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和玉兔吗？”
“根据现有科学认知，月球表面是真空环境，不适合生命存在。”顾景辞严谨地回答。
苏暮川翻了个白眼，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把：“喂！能不能有点浪漫细胞！”
顾景辞低笑，抓住他捣乱的手：“但是，”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如果你相信，它们就可以存在。”在你的世界里。
苏暮川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泛起一阵酸涩的甜蜜。这个总是理性至上的男人，在为他构建一个充满童趣和美好的小小世界。
“顾景辞。”
“嗯。”
“我们以后每年中秋，都一起过，好不好？”
“好。”
“还要一起吃你做的月饼。”
“好。”
“还要在阳台看月亮。”
“好。”
“还要……”苏暮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浓浓的困意，“还要……你一直……陪着我……”
他的话语变得含糊不清，最终被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取代。玩闹了一晚上，又经历了情绪的起伏，他终于在顾景辞温暖安稳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顾景辞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月光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乖巧的阴影，微张的唇瓣还带着接吻后的红肿，看起来毫无防备，全然信赖。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独自在冰冷规整的房间里，对着窗外明月计算着未来轨迹的自己。那时的他，从未想过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道炽热耀眼的光，将他从黑白的世界里强行拉出，教会他感受色彩、温度和……爱。
他也想起苏暮川曾经破碎的过往，那些隐藏在灿烂笑容下的伤痕。他庆幸自己抓住了这道光，更庆幸自己能成为他的港湾。
月光温柔，爱人在怀，呼吸相闻。这就是团圆最极致、最圆满的模样。
顾景辞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苏暮川睡得更舒服，又拉高滑落的毯子，将他仔细盖好。他拿起盘子里最后一个月饼，慢慢吃完，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他拿起手机，对着窗外那轮圆满的明月，和怀中人安静的睡颜，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月光是唯一的打光板，苏暮川的侧脸沉浸在清辉中，恬静美好。
顾景辞设置好定时发送，将手机放到一边。他重新将苏暮川搂紧，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如同月光般温柔。
“中秋快乐，暮川。”
“我的月亮，晚安。”
窗外，月华依旧，见证着人世间又一份圆满。而他们的故事，还很长，很长。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阖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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