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最后一周，特内里费的秋意渐浓，但阳光依旧慷慨。傍晚时分，苏暮川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面前摊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满是各式各样夸张怪诞的万圣节装扮。他咬着下唇，手指飞快地滑动，眼睛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顾景辞端着一杯刚煮好的红茶从厨房走出来，将其中一杯放在苏暮川手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平板屏幕——上面正停留在一个戴着尖顶巫师帽、披着缀满星星的深蓝色绒布斗篷的套装上。
“万圣节要到了，”苏暮川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景辞，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怂恿，“我们今年也玩玩吧？反正这里过节气氛挺浓的。”
顾景辞抿了一口茶，表情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他对这种过于喧闹、充满不确定性的节日向来敬谢不敏。“你想怎么玩？”他语气平稳，听不出喜怒。
“装扮起来啊！”苏暮川来了兴致，把平板往顾景辞眼前推了推，“你看这个，星空巫师套装，多适合我！还有这个，”他手指飞快地划到另一页，展示出一套做工精致、气质冷峻的吸血鬼伯爵礼服，“暗夜贵族！跟你这冷冰冰的气质绝配！”
顾景辞的视线在那套剪裁优雅的黑色礼服上停留片刻，又落回苏暮川兴奋的脸上。他放下茶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出门？”
“不一定出门啊！”苏暮川凑近他，笑嘻嘻地说，“就在家里玩玩嘛，应个景。再说了，”他眨眨眼，压低声音，“你不想看看我穿巫师袍的样子？说不定我会对你施点……特别的小魔法呢？”
顾景辞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苏暮川的“小魔法”通常意味着一些令人意想不到（且通常让他无法抗拒）的亲密举动。他沉默了几秒，就在苏暮川以为他要拒绝时，却听到他低沉地“嗯”了一声。
“你答应了？”苏暮川惊喜地确认。
“仅限于在家。”顾景辞强调，算是划下了底线。
订单在苏暮川的欢呼声中下了单。随着万圣节临近，苏暮川的兴致越来越高，甚至偷偷网购了一批南瓜、彩灯和造型诡异的蜡烛，把家里一点点装点出节日的氛围。
顾景辞虽然表面上对此不置可否，但并没有阻止苏暮川的折腾。偶尔，他会在苏暮川够不到高处时，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帮他挂好蜘蛛网装饰；或者在他被南瓜雕刻刀难住时，接过工具，几下就利落地刻出一个栩栩如生的鬼脸南瓜——手法精准得如同在进行外科手术。
“哇！顾景辞你还有这手艺？！”苏暮川捧着那个堪称艺术品的南瓜灯，惊叹不已。
顾景辞擦干净手，语气平淡：“数据分析与空间构图能力，适用于多种场景。”
苏暮川笑着撞了他一下：“夸你一句还拽上了。”
除了装饰，苏暮川还准备了一大袋各式各样的糖果，从巧克力到水果硬糖，应有尽有。他美其名曰“以备不时之需”，但顾景辞怀疑他大部分都会进了自己的肚子。
万圣节前一天，装扮的包裹送到了。苏暮川迫不及待地拆开，拿出那件深蓝色的巫师袍在自己身上比划。袍子的质感很好，内衬是柔软的黑色绒布，外面是深邃的蓝色，上面用银线绣着复杂的星座图案，在灯光下隐隐发光。配套的尖顶帽子上也点缀着小小的银色星星。
“怎么样？”苏暮川戴上帽子，挥了挥同样带着星星装饰的魔杖，得意地挑眉。
顾景辞看着他。暖黄的灯光下，苏暮川穿着那件过于华丽的袍子，笑容灿烂，眼神灵动，确实像个从魔法世界溜出来、不小心坠入凡间的星辰精灵。他点了点头，诚实地评价：“很合适你。”
“你的呢？试试看！”苏暮川把另一个盒子塞给他。
顾景辞拿着盒子，略显迟疑。在苏暮川充满期待的目光攻势下，他最终还是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卧室门打开，顾景辞走了出来。
苏暮川瞬间屏住了呼吸。
黑色的复古立领衬衫，衬得他脖颈修长，肤色愈发冷白。外罩一件丝绒材质的深红色马甲，同色系的修身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最外面是一件及膝的黑色斗篷，领口用一枚造型古朴的银质蝙蝠扣固定。顾景辞没有做太多修饰，只是将头发稍微向后梳拢，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锐利的眉眼。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无需刻意表现，那种与生俱来的清冷、禁欲又带着一丝神秘危险的气质，便与“暗夜贵族”的形象完美契合。
“我的天……”苏暮川喃喃道，围着顾景辞转了两圈，眼睛亮得惊人，“顾景辞，你这也太……哇！”他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
顾景辞似乎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很奇怪？”
“不！是太帅了！”苏暮川猛地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帅得我想立刻对你进行‘初拥’！”
顾景辞被他撞得后退半步，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腰稳住他，听到他的话，耳根微微泛红，无奈地低声道：“别闹。”
万圣节当晚，天色渐暗。苏暮川早早换好了全套巫师行头，甚至用发胶稍微抓了抓他那头狼尾，让自己看起来更不羁一些。他还特意在左眼下方点了一颗小小的银色星星亮片。
顾景辞则相对克制，只穿了那件立领衬衫和马甲，斗篷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他看着苏暮川像只兴奋的雀鸟在屋里飞来飞去，点亮南瓜灯，调整彩灯串，嘴里还念念有词地模拟着咒语，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Trick or Treat！”苏暮川突然跳到顾景辞面前，举起他的星星魔杖指向他，脸上是恶作剧的笑容，“不给糖就捣蛋！这位尊贵的吸血鬼先生！”
顾景辞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配合地从口袋里（苏暮川事先塞给他的）掏出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放在他摊开的手掌心。
苏暮川剥开糖纸，将巧克力丢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但他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绕着顾景辞走了一圈，魔杖虚虚点在他的肩膀、后背，最后停在他的胸口。
“嗯…糖很甜。但是，”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歪着头，做出思考的样子，“我觉得还不够。我想要的‘Treat’……是别的。”
顾景辞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想看看这个小巫师能玩出什么花样。
苏暮川凑近，魔杖顶端轻轻抬起顾景辞的下巴，学着电影里轻佻贵族的腔调：“我以星辰之名，命令你……吻我。”
空气中弥漫着南瓜灯的暖香和糖果的甜腻气息。彩灯的光影在顾景辞脸上明明灭灭，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巫师”，里面仿佛有暗流涌动。
他没有说话，而是顺从地、缓慢地低下头。
然而，就在两人的唇即将触碰的瞬间，顾景辞却突然伸手，一把扣住了苏暮川拿着魔杖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轻松地将两人位置调转。形势瞬间逆转，苏暮川变成了被禁锢在沙发与他身体之间的那个。
“命令我？”顾景辞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吸血鬼般的慵懒和危险，气息拂过苏暮川的耳廓，“小巫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在夜晚，是谁拥有主导权？”
苏暮川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击弄得心跳漏了一拍，脸颊发热，嘴上却不服输：“我、我有魔法！”
“哦？”顾景辞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脸颊那颗银色星星，然后缓缓下移，掠过他的脖颈，停留在巫师袍的领口，“那不如试试，是你的魔法厉害，还是我的……‘催眠’更胜一筹。”
他的吻终于落了下来，不同于苏暮川预想的轻柔，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仿佛真的是一位饥渴的贵族在品尝他觊觎已久的猎物。这个吻里带着巧克力的甜香，还有顾景辞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味道。
苏暮川手中的魔杖“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他下意识地环住顾景辞的脖子，回应这个充满节日氛围和角色扮演趣味的亲吻。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苏暮川靠在顾景辞怀里，巫师帽早就歪到了一边，脸上的红晕比任何妆容都来得鲜活。
“你这算不算……欺负‘魔法界人士’？”苏暮川喘着气，小声控诉，眼里却满是笑意。
顾景辞帮他扶正帽子，指尖拂过他微肿的嘴唇，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温柔：“是你先‘挑衅’的。”
窗外，隐约传来了孩子们“Trick or Treat”的欢快叫声和零星的笑声。屋内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于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安静而甜蜜的小世界。
他们相拥着靠在沙发里，分享着那袋糖果，看着窗外偶尔走过的、装扮各异的人群。苏暮川兴致勃勃地猜测着每个装扮的原型，顾景辞则偶尔补充一两条冷僻的文化背景知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苏暮川含着一颗草莓奶糖，含糊不清地说，“不用去人挤人，就我们两个，穿着奇怪的衣服，吃着糖果，像两个偷偷跑出来过节的大龄儿童。”
顾景辞低头看着他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样子，蓝色的巫师袍衬得他眉眼越发清晰，那颗小小的银色星星在他眼角下方闪烁。他收紧了手臂，低声说：“嗯，很好。”
这就是他想要的——无论外界如何喧嚣，只要有这个人在身边，便是最好的节日。
夜渐深，窗外的喧闹渐渐平息。苏暮川大概是糖吃多了，又或许是玩累了，靠在顾景辞怀里打起了瞌睡。
顾景辞小心地将他抱起来，走向卧室。苏暮川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搂紧他的脖子，嘟囔着：“……吸血鬼先生……要带我去……你的古堡吗……”
顾景辞失笑，轻轻将他放在床上，替他脱下巫师袍和帽子，盖好被子。他自己也换下那身装扮，躺到苏暮川身边。
苏暮川自动滚进他怀里，找到熟悉的位置，蹭了蹭，安心地沉入梦乡。
顾景辞看着枕边人安静的睡颜，窗外的月光混合着未熄的南瓜灯的光芒，温柔地洒落进来。他低头，在苏暮川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晚安，我的小巫师。”
没有捣蛋，只有满满的、如同糖果般甜蜜的温情。这个万圣节，因为有了彼此，而变得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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