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伦敦是另一重造物。
浓雾不再是雾，而是某种淤积不散的实体，裹挟着煤烟、泰晤士河的秽气、以及人类生活蒸腾出的所有污浊，缓慢地、窒息地蠕动在狭窄的巷道与屋檐之间。煤气灯的光晕在这粘稠的帷幕后挣扎，勉强圈出一小团一小团昏黄模糊的领地，光线边缘被雾气吞噬、消化，更显其外间的黑暗深不见底。
马蹄铁叩击湿滑圆石路面的声音嘚嘚传来，间或夹杂着醉汉模糊的呓语或女人短促的笑，旋即又被雾吞没，只剩下一种庞大而压抑的、属于巨大都市的沉闷呼吸声。
在这呼吸的间隙里，一条窄巷深处，一点微光稳定地亮着。
那是一只提灯，黄铜灯身已被摩挲得温润，玻璃灯罩擦得极干净，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光线不算太亮，但极其专注，牢牢钉在鹅卵石缝隙里那一小片不规则的黑褐色污迹上。光线边缘，隐约勾勒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正用镊子极其小心地拾起旁边一点微末的、几乎与污泥融为一体的碎屑。
光的主人蹲伏着，身形被一件质料厚实的深色斗篷包裹，几乎与巷子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动作精准，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耐心，完全无视了湿气正缓慢渗透衣料，侵蚀肌肤。
“……低级。”
一声低语，轻而冷，像手术刀片落在瓷盘上。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一种宣判。对现场，对天气，或许也是对即将面对的一切。
话音未落——
【叮——】
一个声音，并非通过鼓膜，而是直接凿入意识最深处。清越，冰冷，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波纹。
【群星系统，载入完毕】
【欢迎，玩家编号739，阿瑟·柯兰迪尔】
眼前，空气剧烈波动，无数细微的光点凭空涌现，飞速组合，凝成一片半透明的、浮动着复杂纹路与未知符号的光幕，悬停在现实世界之上，诡异却不容置疑地清晰。
蹲伏的身影骤然僵住。提灯的光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全球播报：新手引导任务发布】
【任务等级：S】
【任务内容：七日之内，缉拿/确认清除“开膛手杰克”】
【任务地点：白教堂区，伦敦，1888】
【任务提示：无】
【失败惩罚：玩家清除】
【直播同步启动：祝各位演出愉快】
光幕上的文字冰冷而绝对。S级。开膛手杰克。七日。清除。演出愉快。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旧有的认知体系上。
阿瑟·柯兰迪尔，自认见识过人性最幽暗角落的侦探，缓缓站起身。雾气缠绕着他，提灯在他手中稳了下来。他那张惯于隐藏情绪的脸上，肌肉微微绷紧，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那非自然的光幕，先是极致的震惊，随即被一种极度专注的审视所取代。震惊迅速褪去，一种被冒犯的、尖锐的怒意和更为强烈的、近乎灼热的好奇在他眼底交锋。
他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
“……低级的谜题，”他再次重复，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流摩擦的音节，但这一次，尾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被强行压抑的兴奋震颤，“……却配上了相当高级的戏法。”
他抬起左手，试探性地穿透那片光幕。手指毫无阻碍，光纹如水波般荡开。不是实体。幻觉？集体催眠？不…那种直接烙印思维的触感……
他猛地转身，提灯划破浓雾，光线扫过巷口。
雾气深处，景象开始扭曲。
并非错觉。空气发出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滋滋声，一道接一道模糊的身影被无形的力量“吐”了出来，踉跄地落在湿冷的鹅卵石地面上。
一个女人，穿着粗麻布长裙，外罩一件不合时宜的、沾着可疑污渍的暗色斗篷，脸色苍白，黑发被雾气打湿，贴在额角。她手中紧紧抓着一个陈旧的皮质袋子，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护在身前，眼神里充满了惊悸与茫然，正急促地环顾四周，仿佛一头被抛入陌生猎场的幼兽。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瘦高，穿着略显花哨却已磨损的马甲，头发抹了过多的发油，试图维持体面却更显狼狈。他落地时巧妙地卸去了力道，动作带着一种街头骗子的油滑本能，立刻警惕地缩向墙边阴影，眼睛飞快地转动，评估着环境与突然出现的“同伴”，脸上混杂着算计与掩饰不住的恐慌。
另一个身影更为沉重，是个体格敦实的男人，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外面套着皮围裙。他几乎是摔出来的，骂了一句粗口，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仿佛该别着工具的地方。他晃了晃脑袋，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浓雾弥漫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又看向空中那逐渐淡去却仍依稀可见的光幕，嘴巴微微张开。
最后是一位，衣着最为突兀——丝绸礼服的绉边、精致的刺绣、甚至颈间隐约可见的宝石领针，都与这肮脏的小巷格格不入。他年纪稍长，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骇，但一种久经世故的镇定正试图强行夺回控制权。他用手杖稳住身形，优雅的姿态有些破碎，目光迅速从其他人身上扫过，带着审视与寻求信息的急切。
死寂笼罩了小巷，只有雾气无声流淌。
五个人，来自截然不同的时间与地域，被强行拽离原有的生命轨迹，抛入这冰冷的夜雾之中，围绕着一个血腥的谜题，和一场被宣告的“演出”。
侦探的目光如冰冷的探针，逐一掠过这些临时“同伴”惊疑不定的脸。他的视线在那女人紧握的皮袋、那骗子收缩的瞳孔、那工匠空摸工具的手、那贵族僵硬的姿态上短暂停留。
他嘴角向下撇去，形成一个极度不耐和厌烦的弧度。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每个词都像裹着冰碴，“不仅是谜题低级，连分配的……‘助手’，也显得如此仓促而欠缺考量。”
贵族打扮的男人试图开口：“阁下，这是……”
侦探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提灯猛地抬高，光线晃过所有人的眼睛：“省去无用的相互介绍和惊恐的倾诉。你们的大脑或许正被这超自然的现象所冲击，但很遗憾，适应时间有限。”
他另一只手指向空中那已近乎透明却仍能感知到的光幕。
“一个自称‘系统’的存在，一个S级任务，目标是在七天内找出那个正在伦敦东区肆虐的割喉狂魔。失败，即死亡。而这个过程，正被某些未知的‘观众’观赏。”
他的话语简洁、残酷，撕碎了所有缓冲的余地。
“现在，丢掉你们不合时宜的装扮、无用的情绪、和可能存在的时代偏见。你们唯一的价值，在于你们被选中时可能附带的某些特定技能或许能在这场追猎中派上用场。”
他的目光最后落回地上那片黑褐色的污迹，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专注。
“而这里，就是舞台的起点。开始工作。”
话音未落——
【直播间人数突破1000000】
【打赏积分累计：1000星芒】
【“观众”投票选择：投放环境干扰道具——“浓雾加剧”】
系统提示音再次冰冷地凿入所有人的脑海。
几乎同时，周遭的雾气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和恶意，猛地浓郁了数倍，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汹涌扑来，瞬间吞噬了巷子，吞噬了煤气灯遥远的光晕，吞噬了一切。
能见度骤降至不足一英尺。
提灯的光被压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只能勉强照亮侦探脚下几步范围的光晕，之外是翻滚搅动的、完全盲目的灰白。
世界被彻底隔绝。
“见鬼！”工匠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压抑的恐慌。
女人发出一声极低的抽气。
骗子咒骂着，声音很近，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绒布。
贵族紧张地提高了声音：“所有人！不要移动！待在原地！”
只有侦探，阿瑟·柯兰迪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提灯在他手中稳如磐石，昏黄的光映亮他下半张脸，嘴唇抿成一条极薄、极硬的线。
他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倒映着眼前无尽的混沌。那不是放弃，而是极限的聚焦。
“……有趣。”他低声说，这一次，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寒彻骨髓的冷静，“表演已经开始了吗？那么，观众们……”
他缓缓抬起头，仿佛能穿透这厚重的雾幕，看到那些无形的、高高在上的注视者。
“……看好。”
第三天，临时征用的据点——一间废弃的货栈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粗糙的木桌上铺满了地图、潦草的笔记、从不同渠道（主要是贵族那看似无用却意外有效的人脉）搞来的零星警方报告碎片。
进展微乎其微。迷雾不仅没有散去，反而随着“观众”的每一次打赏干扰，变得更加诡谲难测。地图时而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标记的位置凭空错误；关键证人的记忆像是被雾气腐蚀，前后矛盾；甚至连时间感，都在持续不散的昏暗中变得粘稠而可疑。
工匠对着一个临时拼凑起来的、试图捕捉空气异常波动的仪器暴躁地敲打着；炼金术士女人在一堆瓶瓶罐罐前沉默地忙碌，试图从受害者衣物上提取到一丝稳定可靠的成分，却屡屡失败，眉头紧锁；骗子靠在角落，眼神空茫，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模拟着洗牌的动作，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稳定轴心；贵族则对着一个空酒杯，脸上惯常的从容被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感取代。
侦探站在桌边，手指按在地图上的某一点，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的推理缜密，逻辑链条清晰，却总在即将触碰核心的瞬间，被某种外来的、蛮横的干扰强行打断。一种罕见的、几乎要冲破他冰冷外壳的挫败感在积聚。
就在这时——
【直播间在线人数：1，000，000+】
【“午夜狂欢”打赏“时空道标（一次性）”x1】
【留言：提示：白教堂，米勒院，现在。去撕开真相！】
【积分实时到账：5000星芒】
新的光幕提示毫无征兆地炸开在每个人意识里。
“又来了！”工匠几乎要咆哮出来，“这次又是什么鬼东西？！”
“米勒院…”贵族猛地站起身，脸色变了，“那地方…警方已经筛过三次了！”
骗子尖声笑了起来，带着点神经质：“哦！慷慨的老爷！指了条明路！快去谢谢他啊！”
炼金术士猛地抬头，看向侦探，眼神里是无声的询问和深藏的惊惧。
侦探的手依然按在地图上，指节绷得发青。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像黑暗中突然调整了角度的镜片，捕捉到了某个一闪而逝的反射。
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回应任何人的惊疑或嘲讽。
下一秒，他猛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斗篷，转身就向外冲去。
动作快得像一道撕裂浓雾的黑色闪电。
“柯兰迪尔先生！”贵族惊愕地喊道。
没有回答。只有货栈破旧的门板在他身后猛地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来回晃荡。
雾气冰冷地拍打在脸上。侦探的身影几乎瞬间就被灰白吞噬。
其余四人愣了一刹那。
“妈的！”工匠骂了一句，抓起手边一根沉重的铁棍，跟着冲了出去。
炼金术士毫不犹豫地抓起她的皮袋，快步跟上。
骗子和贵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别无选择的神色，一咬牙，也先后冲入了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浓雾之中。
追逐是盲目而疯狂的。只能依靠前方隐约传来的、侦探急促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导航。他仿佛能看透这浓雾，毫无迟疑地穿行在迷宫般的小巷里。
脚步声戛然而止。
四人踉跄地追上，差点撞上突然停住的侦探的背影。
他停在一个极其狭窄的、散发着恶臭的死胡同尽头。提灯的光芒向前照射，照亮了一扇低矮、破败的木门。门板上布满污渍，门缝里透不出任何光亮。
米勒院十三号。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警方报告中语焉不详的、几乎不存在的角落。
侦探微微喘息着，雾气在他面前形成白色的涡流。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死死盯着那扇门，像是在解读空气中无形的信息。
然后，他缓缓抬起左手。
空中，只有他能看见的光幕悬浮着，代表“时空道标”的图标正在微微发光，指示着最终的距离。
他向前迈了一步。
靴子踩碎了地上的某个东西，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他低头。
提灯下移。
光照亮了一小片被踩碎的白垩碎末，旁边，还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几乎被雨水和污物冲刷干净的鞋印边缘，指向那扇门。
侦探的呼吸屏住了。
他缓缓蹲下身，手套指尖拂过那鞋印边缘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点暗红色残留。
他抬起头，看向那扇门。冰蓝色的眼睛里，所有的挫败、疑虑、愤怒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绝对冷静的、狩猎般的专注。
他站起身。
后退半步。
然后猛地一脚！
“砰——！”
朽烂的门板应声向内爆裂开来，碎木飞溅。
门内是无边的黑暗和一股瞬间涌出的、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血腥、污垢和某种药水气味的恶臭。
提灯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刺入黑暗，剧烈地摇晃着，如同侦探此刻骤然加速的心跳，但却稳稳地抓在他的手中。
光柱扫过……
第七日。夜。雨终于落下，冰冷刺骨，淅淅沥沥，试图冲刷这片土地上的污秽和罪恶，却只让一切变得更加泥泞不堪。
追猎的终点不在任何神秘的巢穴，而是在白教堂区边缘，一个肮脏的、堆放废弃建材的场地。铁丝网歪斜地立着，木板和石块杂乱地堆积。
一个身影，穿着沾满泥浆的深色大衣，跌跌撞撞地在杂物间奔跑，喘息声粗重得如同破风箱。
侦探的身影如同附骨之疽，从雨雾中无声地逼近，斗篷在他身后展开如同鹰隼的翅膀。他的脸上混合着雨水、泥点和一种极度消耗后的苍白，但眼神却亮得骇人，紧紧锁死前方逃窜的目标。
他的身后，稍远一点，是气喘吁吁、几乎筋疲力尽的另外四人。工匠手里紧握着当作武器的铁管，炼金术士的指尖扣着某种药剂瓶，骗子靠在一块木板上大口喘气，贵族则用手杖支撑着身体，雨水打湿了他昂贵的丝绸礼服，但他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前方。
“围住他！”侦探的声音穿透雨幕，冷冽如刀，“左边！工匠！”
工匠吼了一声，奋力从左侧包抄过去。
“右边！药剂师！你的烟雾！”
炼金术士猛地掷出一个小瓶，砸在逃跑者前方的空地上，噗地一声爆开一小团刺鼻的、灰绿色的烟雾。逃跑者的去路被阻，发出一声惊惶的嘶叫，猛地转向，却正好撞见贵族沉着脸上前，手杖精准地扫在他的脚踝上。
逃跑者惨叫着摔倒在地上，在泥水里翻滚。
侦探几步赶上，膝盖重重压在他的后背上，一只手粗暴地将他的脸按进冰冷的泥浆，另一只手反拧过他的双臂，用早已准备好的绳索死死捆住。
挣扎停止了。只剩下绝望的、呜咽般的喘息。
雨下得更大了。
侦探维持着压制姿势，自己也剧烈地喘息着，雨水顺着他额前的黑发不断滴落。他抬起头。
空中，那悬浮的光幕如同嗜血的幽灵，数字疯狂跳动。
【直播间在线人数：5，000，000+】
【打赏积分疯狂涌入……】
【留言滚动爆炸：“抓住了！”“真是他？”“无聊，这就结束了？”“快处决！我们要看处决！”】
数字和喧嚣的留言化作冰冷的流光，映在侦探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他身下的囚徒发出模糊的、意义不明的音节。
团队的其他人慢慢围拢过来，站在雨里，看着地上被制服的人，又看看空中那疯狂的光幕，脸上是混合着极度疲惫、茫然、以及一丝虚幻的胜利感的表情。
结束了？
侦探缓缓松开了手，站起身。他低头看着脚下泥泞中蠕动的“开膛手杰克”，一个苍白、瘦弱、眼神疯狂而涣散的男人。一个符合所有侧写，证据链（在排除了所有系统干扰后）完美指向的凶手。
他沉默着。
然后，空中，那个冰冷的、非人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微妙地……染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若有若无的语调。
【任务：“缉拿开膛手杰克”】
【状态：已完成】
【奖励结算中……】
团队四人几乎同时松了一口气。工匠扔掉了铁管，发出哐当一声。炼金术士扶住一块木板，身体微微摇晃。骗子直接瘫坐在泥水里。贵族艰难地挺直了腰背，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就在这一刻——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冰冷，却带着一丝再无法掩饰的、愉悦的……戏谑轻笑。
【恭喜各位，演出精彩。】
【但是——】
侦探猛地抬头。
【谁告诉你们……】
【“开膛手杰克”，只有一个人？】
时间仿佛凝固。雨滴悬停在空中。
侦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脚下的“凶手”发出了嗬嗬的、怪异的笑声。
侦探身后，刚刚松懈下来的四人脸上，那一点虚幻的胜利光芒瞬间粉碎，被绝对的惊骇和冰冷所取代。血色从他们脸上霎时褪尽。
“什……什么意思？”贵族的声音干涩得几乎撕裂。
骗子猛地从泥水里弹起来，眼睛瞪得几乎裂开。
工匠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炼金术士的手死死捂住了嘴。
侦探霍然转身，目光疯狂地扫过团队成员煞白的面孔，扫过空中那恶意满溢的光幕，扫过周围在雨中静止的一切。
然后——
咔嚓！！！
并非雷声。是空间本身碎裂的声响。
以他们为中心，整个伦敦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抖动、扭曲，如同水面被砸入巨石的倒影。建筑的轮廓模糊、拉长、断裂。天空撕裂开无数道幽深的口子，裂口后面不是星空，而是疯狂旋转的、无法理解的色彩和混沌涡流！
巨大的、非人的引力从那些裂口中涌出，拉扯着一切。
【隐藏任务激活：猎杀其余89个时空的“杰克”】
系统提示音冰冷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刻在冻结的灵魂上。
【祝你们……狩猎愉快。】
最后的余音在破碎的时空里回荡，拖着长长的、嘲弄的尾音。
侦探手中的提灯——那只从维多利亚的迷雾中就一直陪伴他的、稳定可靠的黄铜提灯——猛地剧烈摇曳起来，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他毫无血色的脸和团队成员们那写满震骇、绝望、难以置信的煞白面孔，一次次地照亮在伦敦最终崩解的、地狱般的图景之前。
光暗交错，如同他们骤然坠入无边深渊的心跳。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