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七日，夜，炉火噼啪
日记本，今晚的夜色，是被故事浸染的。
晚饭后，我们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窗外是寂静的冬夜，屋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壁炉里跳动着虚拟的火焰光影，营造出温暖的假象。空气里弥漫着红茶淡淡的香气。
我靠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他睡衣的扣子，忽然想起那张照片，便轻声问：“那时候……你们是不是经常闯祸？”
他低沉的笑声在头顶震动。“嗯，”他应着，手臂环紧了我，“不少。”
然后，他开始了讲述。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像在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
他讲起高中时和几个死党翻墙出去吃夜宵，结果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几个人在操场上罚站到半夜，冻得瑟瑟发抖，还对着一轮冷月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后来呢？”我仰头问他，能看到他下巴流畅的线条和眼底映着的暖光。
“后来？”他挑眉，“其中一个家伙第二天就因为发烧没来上学，‘难’都让我们扛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
他又讲起大学组乐队，他是贝斯手，技术烂得可以，全靠一股愣头青的劲儿撑场面。第一次在校庆上演出，台下没几个人听，他们却在台上吼得声嘶力竭，汗流浃背，觉得自己酷毙了。演出结束，几个人用赚来的微薄报酬去路边摊喝酒，醉得一塌糊涂，互相搀扶着在空旷的大街上唱歌，唱到被巡逻的保安追了半条街。
“唱的什么歌？”我问。
他哼了一段旋律，有些走调，却带着一种陌生的、飞扬的少年气。“早忘了名字了。”他摇摇头，嘴角却噙着笑。
还讲起第一次笨拙的恋爱，是暗恋文学社的一个学姐，写了整整一本诗集都不敢送出去，最后眼睁睁看着学姐毕业离校。那本诗集，大概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现在还会写诗吗？”我故意逗他。
他低头咬了一下我的耳垂，作为报复：“现在只会写季度报告。”
故事一个接一个，有些荒唐，有些傻气，有些带着淡淡的遗憾。那些我未曾参与的岁月，那些塑造了如今这个他的点滴片段，随着他低沉的嗓音，缓缓流淌出来，变得具体而鲜活。
我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看到那个穿着校服翻墙的少年，那个在舞台上挥洒汗水的青年，那个在路灯下为失恋惆怅的男孩。他们重叠在一起，最终汇聚成身边这个拥抱着我的、体温真实的男人。
壁炉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讲到兴起时，他眼神会发光，手势会多起来；讲到糗事时，他会微微蹙眉，带着点无奈的讪笑。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沉稳持重、令人敬畏的李总。他只是他，一个有着普通青春、会犯错、会冲动、也会怀念过去的男人。
“谢谢你。”我忽然说。
他停下讲述，疑惑地看我：“谢什么？”
“谢谢你把以前的你，”我转过身，面对面看着他被炉火烘得柔和的脸庞，“讲给我听。”
让我知道，我爱上的，不是一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完美无缺的冰山。而是一条奔流了很远很远的河，沿途汇聚了雨水、溪流，经历过湍急和平缓，才终于流淌到我的面前。
他凝视着我，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稠的情绪。良久，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我的。
“以后，”他声音沙哑，“慢慢都讲给你听。”
窗外的冬夜依旧寒冷。
但拥有彼此体温和故事的我们，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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