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狼领的少年（上）

奔狼领的风总带着点野劲，卷着松针和泥土的气息，往人衣领里钻

提纳里背着标本箱，踩着没过脚踝的枯草往里走，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清晰

三天前在冒险家协会听到传闻时，他本没太在意——蒙德的森林里藏着多少奇闻异事，大多是猎人酒后的胡诌

可当听说那“狼”通人性，甚至会对着月亮发出不像狼嚎的呜咽时，他还是动了心思

作为自然部的研究员，对这种“特殊个体”的好奇，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在林子里转了两天，循着零星的踪迹往深处走

狼群的活动痕迹很明显，啃食过的兽骨，压弯的灌木丛，还有留在雪地上的、带着利爪印记的脚印

只是那所谓的“特殊的狼”，却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连点毛发的痕迹都没留下

…

直到第三天傍晚，夕阳把树梢染成金红色时，他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七八只灰狼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没有平日的警惕，反而透着点松弛

而岩石上，竟坐着个人

不，说“坐”不太准确

那人蜷缩着身子，背靠着岩石，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会栽倒

几发丝缕垂在眼前，遮住了大半张脸

可露在外面的手臂上，能看到和狼群相似的、淡淡的野性纹路

提纳里屏住呼吸，放轻脚步

狼群察觉到动静，瞬间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警告声，却没立刻扑上来，反而下意识地往岩石的方向靠了靠，像是在保护什么

岩石上的人被惊动了，缓缓抬起头

那是张年轻的脸

眉眼间带着未脱的青涩，只是眼神有些涣散，像蒙着层雾

他看到提纳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只是眨了眨眼，又打了个哈欠，像是只刚睡醒的幼兽

“雷泽…”

提纳里听到自己小声说了这个名字

是之前在资料里见过的，关于一个被狼群养大的少年

少年没回应，只是偏过头，看向身边的一只灰狼

那狼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他便顺势将手搭在狼头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狼耳，眼神又开始发飘，显然还没从昏沉中完全清醒

提纳里站在原地，看着这奇异的画面

夕阳的光落在少年和狼群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金边

他不像被狼群掳走的受害者，反倒像是这族群里的一员，连呼吸的频率，都和身边的狼同步

他忽然想起资料里的记载——雷泽，自幼与狼同居，习性类狼，不善言辞

原来传闻里的“特殊的狼”，竟是他

山坳里很安静，只有风穿过树林的声音，和少年偶尔发出的、类似呓语的低吟

提纳里没有上前打扰，只是从标本箱里拿出速写本，借着最后的光线，飞快地勾勒起眼前的景象

他画少年蜷缩的姿态，画狼群警惕又纵容的眼神，画夕阳落在岩石上的光影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似乎没引起任何注意——少年又开始点头，这次脑袋歪得厉害，靠在了身边灰狼的背上，彻底睡了过去

狼群看他睡熟，才放松下来

几只狼甚至卧倒在地，将他围在中间，像是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提纳里合上速写本，转身往回走

他没有采集样本，没有试图靠近，只是把这片山坳里的画面，连同那只昏昏欲睡的“狼”，一并记在了心里

或许有些生命，本就该属于旷野

他想

风从身后追上来，带着点狼族特有的、淡淡的气息，像是在送别，又像是在守护这片暂时的安宁

无妨

下次再来

带着礼物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