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谷的晨雾总带着三分药香。不是药房里陈腐的苦，是刚掐断的薄荷尖混着当归根的醇，沾在药圃的叶片上，被晨光晒得微微发暖。苏棠蹲在蒲团上，指尖捏着母亲留下的针谱，纸页边缘被晨露浸得发卷，上面“以气驭针，如水流淌”的小字，被她反复摩挲，指腹都蹭出了浅痕。
玄真子坐在竹亭里煮茶，紫砂壶嘴冒出的白汽，与远处松林中飘来的雾缠在一起，像条软白的丝带。他望着苏棠的背影，眼底藏着点担忧——昨夜她术法反噬呕了血，腕间的医纹至今还是浅青色，像被雾蒙住的灯，亮得勉强。“阿棠，过来喝口茶。”他敲了敲石桌，茶盏里的碧螺春浮着细毫，“这茶能顺气，你经脉刚受了伤，别硬撑着练针。”
苏棠应了声，起身时膝盖有点发僵——昨夜扎错针的愧疚还在心里绕，像根细刺。她刚走到竹亭边，就听见谷口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小石头，那药农的儿子，草鞋上沾着泥，裤脚还挂着带倒刺的草屑（正是万毒门的引路草），脸色白得像纸：“苏姑娘！玄真子前辈！不好了！山下来了好多黑衣人，拿着刀，说要找……找‘太初玉镯’！”
玄真子手里的茶盏顿了顿，白汽溅在石桌上，留下个浅湿的印子。他抬头望向谷口，那里的晨雾突然变了色，像被人泼了墨，慢慢往药圃的方向滚——是万毒门的毒雾，带着腐骨草的腥气，风一吹，连旁边的薄荷都蔫了叶子。
“阿棠，躲到竹亭后面去。”玄真子起身，白须被风掀起，声线突然沉了，“他们要的是玉镯，不是你。”他从袖中摸出往生铃，铃身泛着淡金光，轻轻晃了晃，药圃里的草药突然都直起了腰，叶片上的晨露凝成小水珠，像排小小的盾牌。
苏棠却没动，她攥紧手里的针谱，腕间的医纹突然烫了下——不是反噬的疼，是像有股气要冲出来。“师父，我能帮上忙。”她往前走了步，指尖捏出三枚银针，针尾沾着的薄荷露还没干，“上次扎错针是我慌了，这次我能稳住。”
话音刚落，毒雾里突然冲出来十几个黑衣人，黑衣上绣着墨色的毒花（万毒门的标记），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直往竹亭冲。为首的人冷笑一声，声音像磨过的石头：“玄真子，识相的就把太初玉镯交出来，不然这太初谷的药圃，今天就变坟地！”
玄真子的往生铃晃得更急，水珠往黑衣人身上弹，碰到衣服就“滋滋”响，烧出个小洞。可黑衣人太多，毒雾也越来越浓，有几缕竟绕到了苏棠身后，像条黑蛇，往她的领口钻。
苏棠的心跳漏了拍，却没慌——她想起母亲针谱上的话，深吸一口气，把气沉到丹田，银针“咻”地飞出去，正好扎在身后那缕毒雾的“气口”上。毒雾顿了顿，像被冻住似的，慢慢散了。可她刚松口气，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挥刀往她这边砍，刀风带着毒，刮得她脸颊发疼。
“小心！”
一个清冽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药农”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个竹篮，看似普通，却精准地挡在苏棠身前。竹篮的底是用精铁做的，弯刀砍在上面，“当”的一声，震得黑衣人虎口发麻。“药农”回头，给了苏棠一个安抚的眼神，眼底的光很熟——是顾砚之，他竟伪装成了太初谷的药农，一直暗中跟着。
苏棠的耳尖突然热了，像被晨光晒着。她没多想，指尖又捏出几枚银针，往顾砚之指的方向扎——那里是黑衣人的穴位，也是毒雾的源头。银针刚碰到黑衣人，淡青色的医纹光就从针尾溢出来，顺着穴位往毒雾里钻，毒雾碰到光，立刻像融化的冰，慢慢散了。
“有点意思。”为首的黑衣人眯起眼，从袖中摸出个黑色的瓷瓶，往地上一摔，“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尝尝‘腐骨雾’的厉害！”瓷瓶碎了，黑色的雾瞬间漫开来，比之前的毒雾更浓，沾到旁边的当归，根立刻就黑了。
玄真子脸色变了，往生铃的光更亮了，却只能挡住雾的去路，没法彻底散掉。“阿棠，这雾太烈，你别碰！”他喊着，往雾里冲，想把雾引到谷外的空地。可黑衣人却突然调转方向，往苏棠这边扑——他们要抓苏棠，用她来逼玄真子交玉镯。
顾砚之立刻挡在苏棠身前，竹篮一甩，里面的药草突然都飞了出来，不是普通的药草，是沾了“清心露”的，碰到黑衣人的手，就像撒了辣椒面，疼得他们直甩手。“你是谁？”为首的黑衣人盯着顾砚之，眼神里满是警惕，“不是太初谷的人！”
顾砚之没说话，只是把苏棠往身后又护了护，袖中滑出半块玉牌，不小心掉在地上——玉牌上刻着“砚”字，和苏棠怀里的“棠”字玉牌，正好能对上。苏棠瞥见玉牌，心跳突然乱了，刚想捡，就听见玄真子喊：“阿棠！用你的医纹引雾！这雾怕至阳之气，你的医纹是太初传承，能克它！”
苏棠犹豫了——上次引气反噬的疼还在喉咙里，可看着玄真子快挡不住的雾，看着顾砚之护着她的背影，她咬了咬牙，把气往腕间聚。医纹突然亮了，不是之前的浅青，是像太阳一样的暖黄，往毒雾里冲。雾碰到光，立刻“滋滋”响，像锅里的水开了，慢慢往中间聚，最后凝成个小黑球，被苏棠的针一扎，散了。
黑衣人见势不妙，互相使了个眼色，转身就往谷外跑，临走前还喊：“玄真子！苏棠！咱们没完！下次再来，定要拿了你们的命！”
雾散了，药圃里的草药倒了一片，黑了的当归根看着触目惊心。小石头跑过来，蹲在当归旁，眼圈红了：“俺们种了半年的当归，就这么毁了……”苏棠蹲下来，摸了摸黑掉的根，腕间的医纹又亮了点，淡青的光往根里钻：“别慌，还能救。”
顾砚之走过来，递过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还魂露’，你用医纹引着，能让草药活过来。”他的指尖碰到苏棠的手，又很快收回去，耳尖有点红，“刚才……你很勇敢。”
苏棠接过瓷瓶，低头看着上面的“顾”字，心里像被晨露浸过，暖暖的。玄真子走过来，看着顾砚之，眼底带着点了然：“多谢顾公子出手。”顾砚之愣了下，随即笑了：“前辈客气了，我只是路过，恰巧懂点医术。”
玄真子没戳破，只是拍了拍苏棠的肩：“你看，医道不是硬碰硬，是顺其势导其气。你今天没慌，就是进步。”他顿了顿，望向谷口，那里的雾还没完全散，“只是万毒门不会善罢甘休，下次来，怕是会更狠。”
苏棠握紧手里的瓷瓶，腕间的医纹亮得更稳了。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可只要有玄真子在，有顾砚之护着，有母亲的针谱陪着，她就不怕。风又吹来了，带着药圃的香，这次没有毒雾，只有晨光和希望。
下集预告：毒雾困谷难消散，苏棠舍身引毒源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