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归墟谷口骤然歇住时，苏棠腕间的归墟玉镯突然烫得厉害。那暖意不像之前的温和，倒像揣了块刚从丹炉里夹出来的碎炭，顺着腕骨往心口钻，逼得她下意识攥紧了顾砚之的衣袖。
谷口的风裹着毒雾往这边涌，不是雪后该有的清冽，是种发苦的甜，像把晒干的忍冬花泡在腐水里，闻着就让人喉头发紧。苏棠抬眼望进去，归墟谷的轮廓隐在灰黑色的雾里，崖壁上垂落的冰棱泛着青幽幽的光，像无数把倒悬的刀，风一吹，冰棱碰撞的“叮铃”声混着雾里的异响，竟有几分像人临死前的呜咽。
“这雾不对劲。”顾砚之勒住马，玄色披风被风掀起来，露出他腰间的剑鞘——那剑鞘上原本暗纹是太初谷的“医心纹”，此刻竟泛着淡淡的黑气，像被雾染了色。他伸手探了探雾的边缘，指尖刚碰到，就猛地缩回来，指腹上沾了层极细的黑末，搓开时竟有焦味。“是万毒门的‘蚀骨雾’，沾到皮肉会顺着血管往骨缝里钻，半个时辰就能烂穿骨头。”
苏棠的心沉了沉。她想起青溪镇那些溃烂的百姓，想起那个五岁孩子手背的水泡，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捻玄色披风的下摆——这动作从现代实验室里遇到棘手文物时就有，后来穿越到古代，每次心慌都会这样。布料被她揉得发皱，之前沾的雪粒早化了，只留下圈浅白的印子，像道没愈合的疤。
“九叶还魂草在寒泉边，离这儿还有三里路。”顾砚之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柔，“你留在这儿等我，我去取草，半个时辰就回来。”他说着就要翻身下马，却被苏棠拽住了手腕。
她的指尖还带着玉镯的余温，触到他腕间时，顾砚之明显顿了顿。“不行。”苏棠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没松劲，“那雾能蚀骨，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再说，你忘了？我的仙骨能化毒，要去一起去。”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里有道淡青色的医纹，是太初医仙的印记，上次化解顾砚之的毒时，这纹路亮得像星子。
顾砚之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谷口的毒雾，却没了之前的担忧，反倒笑了笑。他伸手替她把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的耳垂，带着点暖意：“你呀，总是这么倔。”话虽这么说，他却没再坚持独自去，只是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褐色的药丸，一粒塞进她嘴里，一粒自己咽了，“这是玄真子给的‘避毒丹’，能撑一个时辰，待会儿你跟在我身后，别碰雾里的任何东西。”
苏棠含着药丸，舌尖尝到点微苦的药味，像现代喝的中药汤剂，却让她莫名安心。她点头时，忽然听见谷里传来阵微弱的呼救声，不是很响，混在风里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耳膜。
“有人？”苏棠猛地竖起耳朵，顾砚之也皱起眉，拔出了腰间的剑。那呼救声断断续续的，越来越近，很快就从雾里滚出个黑影——是个穿太初谷青衣的弟子，胸口插着支黑色的短箭，箭尾还在颤，他的左臂已经肿得发亮，皮肤下像有黑虫在爬，溃烂的地方正往下滴黑脓，落在雪地上“滋啦”响，融出一个个小坑。
“苏……苏姑娘！顾公子！”那弟子看到他们，眼睛突然亮了，挣扎着要爬过来，却被顾砚之伸手拦住。他的剑鞘挡在弟子面前，语气冷得像冰：“你是谁？太初谷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弟子愣了愣，嘴角溢出黑血，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是太初谷的林墨！玄真子谷主……谷主被万毒门的人劫了！他们说要在寒泉边用谷主的血祭‘幽冥阵’，还说……还说要引苏姑娘来，夺你的仙骨！”
苏棠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披风被她攥得更紧了，指节泛白。玄真子是她的师父，是教她“医道即人心”的人，她想起上次在太初谷，师父给她煮的桂花粥，想起师父说“阿棠，你的心是最好的药”，鼻尖突然发酸。她刚要上前，就被顾砚之拉住了。
“别冲动。”顾砚之的声音很低，却很稳，“他的话未必全是真的，万毒门可能设了圈套。”他低头看向林墨的左臂，眉头皱得更紧——那溃烂的纹路不是普通的蚀骨雾造成的，是“幽冥阵”的引子，皮肤上隐约能看到黑色的阵纹，像极了他小时候在父帅的兵书里见过的“上古凶阵”图案。
林墨像是没听见顾砚之的话，只是抓着雪地里的枯草，声音越来越弱：“是真的……我偷听到他们说，九叶还魂草是幽冥阵的‘眼’，只要拿到草，再用仙骨和谷主的血，就能打开幽冥门……苏姑娘，你快救救谷主！”他说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雪上，像朵烂掉的红梅。
苏棠看着他的样子，想起青溪镇那些等着救命的百姓，想起师父的脸，心里的火又烧了起来。她挣开顾砚之的手，蹲下去，从怀里掏出银针，指尖泛着淡青色的光——那是仙骨的力量，上次在青溪镇给孩子治伤时也出现过。“我先给你止血，你告诉我，幽冥阵在哪里？”
顾砚之没再拦她，只是握着剑，警惕地盯着雾里的动静。他的目光扫过崖壁时，突然顿住了——那崖壁上有几道模糊的刻痕，被毒雾遮了大半，只露出个残缺的符号，像“昭”字的一半。不知为何，看到那符号时，他的太阳穴突然跳得厉害，脑子里闪过些零碎的画面：穿白裙的女子在桃树下煎药，手里拿着块刻着同样符号的玉牌，笑着说“砚之，等我回来”。
“阿棠，小心！”顾砚之突然回神，猛地把苏棠往身后拉。就在这时，谷里的毒雾突然变了方向，像被什么东西吸着，往寒泉的方向涌去，雾里传来阵尖锐的哨声，接着就是无数脚步声，还有金属碰撞的“铿锵”声——万毒门的人来了。
林墨吓得浑身发抖，缩在雪地里，指着雾里：“是他们！是万毒门的灰衣人！他们来了！”
苏棠站稳身子，手里的银针泛着更亮的光，归墟玉镯烫得她手腕发疼，却也让她更清醒。她看向顾砚之，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只有坚决：“你护着林墨，我去寒泉边找九叶还魂草——幽冥阵要祭草，我不能让他们得手。”
顾砚之看着她的眼睛，想起现代实验室里，她为了抢救文物，不顾洪水风险冲进去的样子，心里又软又疼。他伸手把她的披风裹紧，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脸颊：“好，我跟你一起去。但你记住，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你要是出事，我……”他没说完，却把“我怎么办”咽进了肚子里，只是握了握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苏棠心慌。
雾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灰衣人的身影已经隐约可见，他们手里拿着黑色的锁链，链尖泛着黑气，显然是浸过毒的。顾砚之把林墨往马肚子底下藏了藏，对苏棠说：“跟着我，别碰那些锁链。”说完，他提着剑，率先往雾里冲去，玄色的披风在雾里划出道利落的弧线，像道黑色的闪电。
苏棠跟在他身后，指尖的青光亮得更甚。她看着顾砚之的背影，想起他刚才在崖壁前的失神，想起他说的“那符号有点眼熟”，心里突然闪过个念头：顾砚之的前世，会不会和太初医仙有关？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雾里的哨声打断——万毒门的人已经围了上来，黑色的锁链像毒蛇一样，朝着他们缠过来。
下集预告：幽冥阵启寒泉沸，苏棠仙骨觉醒挡黑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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