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雾里的风突然变得粘稠,像搅了蜜的腐浆,裹着黑锁链上的腥气往鼻腔里钻。苏棠捏着银针的指尖沁出细汗,青白色的光在针尖明灭——那是仙骨在感知危险,比她的眼睛更先察觉到黑链的轨迹。顾砚之的玄铁剑刚劈开一道缠向她腰际的锁链,火星溅在雾里,只亮了一瞬就灭了,倒像颗短命的星子。
“往左边躲!”顾砚之的声音裹着风砸过来,他自己往右侧扑了半步,披风被另一道锁链划开道口子,黑色的毒汁渗进布料,瞬间晕开个深黑的印子。苏棠看得心口一紧,手里的银针突然脱手,直直射向那持链的灰衣人手腕,青光照亮了对方藏在雾里的脸——那是张布满毒疮的脸,嘴角咧开时能看见发黑的牙床。
“小贱人!”灰衣人吃痛,锁链哐当落地,他刚要弯腰去捡,顾砚之的剑已经抵在他咽喉。玄铁的寒气透过雾传过来,苏棠看见灰衣人瞳孔里的恐惧,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可没等顾砚之问话,那灰衣人突然发出阵诡异的笑,嘴角溢出黑血,身体“咚”地倒在雪地里,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很快就融成一滩黑水,连骨头都没剩下。
“是‘噬心蛊’。”苏棠蹲下身,指尖悬在那滩黑水上方,青光照得水面泛起涟漪,“万毒门给底下人下了蛊,一旦被俘就会自毁。”她想起青溪镇那些溃烂的百姓,想起孩子手背上流脓的水泡,指尖又开始无意识地捻顾砚之披风的下摆——这动作从现代实验室里遇到棘手的文物残片时就有,后来穿越到这乱世,每次见着人命像草一样烂掉,手指就会不受控制地找个东西攥着。
顾砚之把她拉起来,指腹替她擦去脸颊沾着的黑末,那指尖还带着握剑的凉意,却比归墟玉镯的暖意更让人安心。“别碰这些东西,脏。”他的声音压得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紧,“寒泉方向的雾更浓了,林墨说幽冥阵要靠寒泉的阴气催动,咱们得赶在阵眼闭合前找到九叶还魂草。”
苏棠点头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阵细碎的响动,像雪地里有蛇在爬。她猛地回头,看见林墨缩在马肚子底下,脸色惨白得像张浸了水的纸,嘴唇哆嗦着指向雾深处:“他……他们还有人!好多……好多黑链!”
风突然变了向,毒雾被卷成一个个小旋,露出雾里密密麻麻的影子——足有上百个灰衣人,手里的黑锁链在雾里泛着冷光,像一群蛰伏的毒蛇,正缓缓围过来。顾砚之把苏棠往身后护了护,玄铁剑在手里转了个剑花,剑脊上的医心纹突然亮了下,淡金色的光在黑雾里像道裂开的口子。
“阿棠,你带着林墨往寒泉跑,我来断后。”顾砚之的披风被风掀起来,露出他后背——那里有道浅疤,是上次为了护她挡箭留下的。苏棠攥住他的手腕,指尖的青光照在他腕间的旧伤上,那道疤竟微微发烫。
“要走一起走。”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没松劲,“你忘了?我的仙骨能化毒,你的剑能破阵,咱们俩在一起,才打得过他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淡青色的医纹比刚才亮了些,像有水流在纹路里淌,“再说,你答应过我,不管遇到什么,都不丢下我。”
顾砚之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漫天黑雾,却亮得像装了星子。他忽然笑了,伸手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垂:“你呀,总是这么倔。”话虽这么说,他却把剑往她手里塞了塞,“握着,别怕,我在。”
苏棠刚握住剑柄,就听见雾里传来阵尖锐的哨声。灰衣人像得了指令,齐刷刷地甩动黑锁链,数百道锁链在空中织成张黑网,带着毒雾往他们头顶压下来。空气里的苦味突然变浓,苏棠觉得喉咙发紧,归墟玉镯烫得她腕骨发疼,像是在和她的仙骨呼应——指尖的青光突然暴涨,顺着剑柄传到顾砚之手里,两人相握的地方,竟泛起淡金色的光。
“这是……”顾砚之愣住,脑子里突然闪过段清晰的画面:桃树下,穿白裙的女子把剑塞进个少年手里,也是这样的淡金色光,女子笑着说“砚之,这剑能护你,也能护天下”。画面快得像道闪电,等他回神时,苏棠已经拉着他往侧面冲,玄铁剑劈开了迎面而来的黑链,火星溅在她的裙摆上,烧出个小窟窿。
“别走神!”苏棠的声音带着点急,却没责备的意思。她拉着顾砚之往崖壁边跑,那里的毒雾稍淡些,崖壁上的残纹在青光下隐约显形——不是之前看到的“昭”字半符,而是完整的“昭明”二字,刻痕里还残留着淡金色的光,像有人刚用指尖描过。
“昭明……”顾砚之喃喃念着,太阳穴又开始跳,这次的画面更清晰:女子手里拿着块刻着“昭明”的玉牌,递给他时说“这是我的名字,你要记住”。他正想抓住这画面,身后的锁链声又追了上来,最前面的灰衣人手里拿着个铜铃,铃响时,苏棠手里的剑突然重了几分,指尖的青光也暗了下去。
“是‘封灵铃’!”林墨从马肚子底下探出头,声音都变了调,“万毒门用这个能封修士的灵力!苏姑娘,你快把剑丢了!”
苏棠没丢剑,反而握得更紧。她想起玄真子教她的《太初医经》里说“医道即心道,心不怯,力不竭”,于是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毒雾里的苦味突然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种清冽的香气,像太初谷的桂花粥,像现代实验室里晒干的忍冬花。指尖的青光重新亮起来,比刚才更盛,顺着剑脊往上爬,把玄铁剑染成了青金色。
“给我破!”她睁开眼时,眸子里满是青光,玄铁剑往黑链上砍去,没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反而像切豆腐一样,黑链应声而断,断口处的黑雾被青光烧成了白烟。顾砚之看得眼底发亮,他握紧苏棠的手,两人并肩往前冲,青金色的剑光在黑雾里划出道长痕,像条劈开黑夜的河。
跑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雾里突然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带着热气的水汽扑面而来——是寒泉到了。苏棠刚要松口气,就看见寒泉边的空地上,插着九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着诡异的花纹,正往外渗着黑血。玄真子被绑在最中间的石柱上,白须上沾着血,脸色苍白得像雪,却还在低声念着什么,声音被雾裹着,听不真切。
“师父!”苏棠想冲过去,却被顾砚之拉住。他指了指石柱周围的地面,那里画着暗红色的阵纹,阵纹里的血还没干,正顺着纹路往寒泉里流——寒泉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冒着青黑色的泡,像口煮着毒的锅。
“别过去,是幽冥阵的阵眼。”顾砚之的声音发沉,他盯着阵纹里的一个符号,突然想起父帅兵书里的记载,“这阵要用人血和至纯灵力催动,玄真子是阵眼,九叶还魂草是‘引’,而你……”他转头看苏棠,眼底满是担忧,“他们要你的仙骨当‘匙’,打开幽冥门。”
苏棠的心脏猛地一缩,归墟玉镯突然剧烈发烫,腕间的医纹像活过来一样,顺着手臂往上爬,直到心口。她能感觉到仙骨在共鸣,和寒泉里的阴气,和阵纹里的血,甚至和玄真子的气息——玄真子念的不是别的,是《太初医经》的“医心咒”,是在替她稳住仙骨,怕她被阵力反噬。
就在这时,雾里传来阵鼓掌的声音,一个穿着黑袍的人从石柱后走出来,脸上戴着个青铜面具,面具上刻着万毒门的蛇纹。“苏姑娘果然厉害,竟能破了我的黑链阵。”黑袍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不过没关系,你来了,幽冥阵就差最后一步了。”
苏棠握紧玄铁剑,指尖的青光又亮了些:“你把我师父放了,我可以跟你走。”
黑袍人笑了,声音里满是嘲讽:“放了他?他可是太初谷的谷主,他的血最纯,正好当阵眼。倒是你,”他的目光落在苏棠的手背上,“昭明仙骨的转世,你的血才能打开幽冥门,你以为你有的选?”
顾砚之把苏棠往身后护得更紧,玄铁剑指着黑袍人:“有我在,你别想动她一根手指头。”
黑袍人没理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放着株九片叶子的草,叶子泛着青黑色的光——是九叶还魂草,却已经被下了毒。“看好了,”黑袍人把还魂草往寒泉里丢去,“草入泉,阵即启,到时候别说你师父,整个归墟谷的人,都得给幽冥门当祭品!”
还魂草刚碰到泉水,寒泉突然“轰”的一声炸开,青黑色的水花溅得老高,阵纹里的血突然冒起黑烟,玄真子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白须上的血珠滴落在阵纹里,让那纹路亮得更诡异。苏棠的仙骨突然发烫,心口像有团火在烧,她能感觉到幽冥门的气息正在靠近,带着毁天灭地的阴冷。
顾砚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她看着玄真子痛苦的样子,看着寒泉里翻滚的毒水,看着黑袍人得意的笑,突然想起现代实验室里,她为了抢救被洪水淹了的文物,不顾危险冲进去的样子——那时候她想的不是自己,是那些能证明历史的痕迹;现在她想的也不是自己,是师父,是顾砚之,是青溪镇等着救命的百姓。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苏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她挣开顾砚之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心口的仙骨突然发出刺眼的青光,淡青色的医纹爬满了她的脸颊,像幅流动的画。归墟玉镯从腕间滑落,悬在她胸前,和仙骨的青光呼应着,在她身前织成道青金色的屏障。
黑袍人脸色变了:“你要干什么?!”
“医道者,渡人渡己,亦能破邪。”苏棠的眸子里满是青光,她伸手往寒泉方向一推,青金色的屏障往阵纹压去,“这幽冥阵,我拆了;这幽冥门,我封了;你欠天下人的,我要你还回来!”
青金色的光撞上阵纹时,整个归墟谷都在震动,寒泉里的毒水溅起丈高,黑石柱上的花纹开始龟裂。黑袍人尖叫着往后退,却被青光缠住,青铜面具“咔”地裂开道缝。顾砚之看着苏棠的背影,突然想起桃树下的画面——穿白裙的女子也是这样,站在阵前,用自己的灵力护住天下人,那时她的名字,就叫昭明。
下集预告:幽冥门开魔尊影,昭明魂归护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