笫五十二章 镜映心光
外界隐隐传来的压力,如同逐渐收紧的绞索,让望瑶居內的气氛日渐凝重。连日的戒备与对未知威胁的担忧,让顾云深的心神难以完全平静。这一夜,月隐星沉。他再次独自来到镜心台前,希望能通过与风雅镜的深度沟通,寻求一丝内心的安宁,亦或是……找到破局的可能。
他在镜心台前盘膝坐下,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缓缓沉入自身心海,努力去触碰、去融入那面悬浮于意识深处的风雅镜虚影。
起初,只是感受到镜影温和的共鸣,如同母亲轻柔的拍抚,但随着心神沉入得越来越深,他眼前的黑暗逐渐被一片朦胧而变幻的镜光所取代。他感觉自己仿佛化身为了镜影本身,视角在无限地拔高、扩展。
突然,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不再是望瑶居熟悉的夜景,而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充满了灰暗与绝望的画面——那是一个位于北方苦寒之地,几乎被世人遗忘的破败村落。低矮的土房在风雪中摇摇欲坠,稀稀落落的村民裹着无法蔽体的破衣眼神空洞麻木,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股稀薄却极其顽强的浊气,如同灰色的雾霭,笼罩在村落上空,不仅汲取他们本就微弱的生机,更不断放大着他们内心的绝望与无助。
顾云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村落边缘的一个小小身影吸引,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一个几乎被积雪掩埋的草垛里,小脸冻得青紫,怀中紧紧抱着一只脏污破旧、棉花都露了出来的兔子布偶。她的眼神是顾云深从未见过的,彻底的死寂,仿佛世间所有的色彩与希望都已从这双稚嫩的眼睛里流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绝望彻底吞噬,化为周围灰色的一部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与悲悯,瞬间攫住了顾云生的心神。他几乎是本能的生出一个念头: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他福至心灵,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观察者,他凝聚起自身全部心念、意志,以及风雅境中蕴含的那股源于月瑶,源于众生愿力的、代表生机与希望的温暖力量。他就在这玄妙的心神连接状态中,以意念为笔,以这股融合了自身信念与风雅之力的能量为墨,开始作画!
他无法描绘出具体的山川日月,也无法勾勒出精细的亭台楼阁。他画的是一种纯粹的“意”。是阳光穿过厚重的云层,洒落第一缕金辉的温暖;是冰封河面下,第一股春水涌动,即将破冰而出的力量;是母亲在寒夜里将孩子紧紧拥入怀中时,那怀抱的安宁;是暗夜行路时,抬头望见指引方向的星辰时,心中的希望……
他将所有这些积极、光明,充满生命力的意念与感觉,浓缩、提炼,化作一幅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磅礴生命力量的“心念之图”。然后,他小心翼翼的,如同呵护出生幼苗般,将这幅“图”通过风雅镜这穿越空间界限的神秘连接,轻柔地,精准地,“投射”像那个小女孩近乎冻结,濒临寂灭的心湖深处……
做完这一切,顾云深感觉自己的神魂仿佛被瞬间抽空,眼前的镜影画面剧烈扭曲模糊,随即彻底消散。他猛地从深度冥想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虚汗,脸色苍白的吓人,神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他瘫坐在镜心台前,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忐忑与一丝微弱的期待。他不知道自己的城市是否成功,不知道那跨越了千万山水、虚无缥缈的意念投射,是否真的能如同一颗火种,落入那片绝望的冰原?
之后的几天,顾云深都在这种焦灼的等待中度过,他甚至不敢再次轻易尝试深度沟通风雅镜,生怕那微弱的连接因自己的冒失而彻底中断。
直到三天后的一个傍晚,林清客拿着一卷刚刚补充绘制完的风雅星图,匆匆的找到正在调息的顾云深,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神色。
“云深!快看!”林清客指着星图上北方某个极其偏远、此前从未有过任何标记的区域。
顾云生凝神望去,只见在那片代表着苦寒与荒芜的图片边缘,赫然亮起了一个全新的光点!
那光点并不明亮,甚至有些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却异常纯净,充满了顽强的生机与一种挣脱了沉重枷锁后的希望之感!这气息,与风雅境同源,与他数日前投射出的那幅“心念之图”蕴含的意念,如出一辙!
顾云生怔怔的看着那个光点,许久,许久,他缓缓抬起手,轻轻触摸着心口那里风雅镜的虚影正传来一丝微弱的、带着欣慰意味的共鸣波动。
他没有说话,眼睛却微微湿润了。
他明白了。
风雅镜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为玄妙与强大,它不仅能照应人心,连接信念,更能跨越时空的阻隔,将希望与温暖直接传递到需要他的心灵深处!
这不仅仅是一件象征物,也不仅仅是沟通的工具,它是武器,是对抗世间绝望与浊气的、独一无二的利器!是月瑶留给他们,最珍贵的遗产,也是他们未来道路上,最坚定的依仗!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黑暗中的威胁依旧虎视眈眈。但此刻,顾云深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力量,因为他们掌握了这种力量。这种源于心、发于情,足以照亮黑暗,连接孤岛的力量。
风雅之道,薪火相传,其力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