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映九霄

第六十一章 月映九霄

当时辰的指针精准地划过子时三刻的那一瞬——

“启阵！”林清客须发皆张，双手猛然向天托举，嘶声呐喊！万心朝元阵的所有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庞大的能量如同苏醒的巨龙，在阵中奔腾流转，发出低沉的轰鸣！

几乎在同一时刻，白芷的碧泉箫，吹响了第一个音符！

那已非人间音律，而是心念的具象！清越、空灵、带着无尽的期盼与祝福，如同划破亘古寂静的第一声呼唤，穿透了望瑶居的屏障，穿透了层层空间，向着无尽遥远的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箫音起，如同一个信号。

首先响应的是望瑶居内的所有盟众。他们紧闭双眼，将心中对月瑶最真挚的祝福、最坚定的信念，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一道道颜色各异、却同样温暖明亮的心念之光，如同受到召唤的萤火，从他们头顶升起，汇入那奔腾的阵法能量洪流之中！

紧接着，是更遥远的地方——

寒渊城，千家万户，无数百姓在心中默念着那位曾驱散黑暗的仙子之名，点点微弱的愿力之光，如同星火，飘向夜空；

雪窑关，窑工们对着窑火默默祈祷，那火焰中仿佛也带上了他们的念力；

景德镇，匠人摩挲着瓷器，孩童听着父母讲述的传说……无数微末的、却无比纯净的信念，跨越了千山万水，受到那恢弘阵法与风雅镜的牵引，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望瑶居的方向汇聚而来！

夜空之下，肉眼无法看见，但在灵觉感知中，却呈现出一幅无比壮丽的景象——亿万心光，如同逆流的星河，从苍茫大地的各个角落升起，划破夜空，最终汇聚于望瑶居上空，被万心朝元阵吸纳、纯化，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庞大到无法形容的七彩愿力光柱，轰然注入镜心台上方的风雅镜虚影之中！

得到这汇聚了近乎整个人间善念的磅礴愿力灌注，风雅镜发出了开天辟地般的巨响！镜面虚影瞬间凝实、膨胀，化作一道直径超过十丈、光华万丈、无法逼视的七彩通天光柱，悍然撕裂夜空，直冲霄汉！光柱之中，仿佛有无数美好的景象流转——春暖花开，山河壮丽，人间烟火，众生笑颜……这是人间风雅的极致显化！

就在光柱贯天的刹那，一直静坐的顾云深，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已无瞳孔，只剩下一片燃烧的、七彩的火焰！他并指如笔，以自身沸腾的修为与神魂为墨，就在那虚无的“画境”之中，开始绘制《九天迎归图》！

每一笔落下，他的气息便衰弱一分，鬓角便多出一缕刺眼的白发，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无比专注、无比温柔。他画的是星月相伴的引路之光，是跨越虚无的坚实桥梁，是充满生机与希望的九天盛景，更是……他与她之间，所有的回忆与羁绊！

当最后一笔落下，顾云深喷出一口本源精血，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萎顿在地，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唯有眼神，依旧死死盯着那已然完成的画作。

那幅以他生命绘就的《九天迎归图》，脱离了画境，化作一道凝练了无穷情感与指引之意的流光金桥，融入了那通天彻地的七彩光柱之中，沿着光柱，以超越时空的速度，逆流而上，直指九天！

九天之上，壁垒之处。

那块一直明灭不定的月瑶碎片，在感受到下方那汇聚了整个凡间善念、蕴含着顾云深全部生命情感的召唤时，终于爆发出了最后、也是最炽烈的光芒！无数散落在法则夹缝中的其他细小碎片，受到这核心碎片与下方磅礴愿力的牵引，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百鸟归巢，融入其中！

碎片的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完整，一个模糊的、属于月瑶的倩影，开始在光芒中缓缓凝聚、浮现。她的眼眸缓缓睁开，眼中带着茫然，随即是恍然，最终化为无尽的复杂与……深深的眷恋。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天门的召唤，感受到那“永镇”的责任。只要她顺着这金桥，融入光柱，便能彻底回归九天，重塑仙体，履行作为仙瑶的终极使命。

她也能感受到顾云深那幅画中倾注的、燃烧生命的情感，感受到望瑶居众人、感受到人间亿万心光中对她的不舍与祝福。

回归？意味着永恒的职责与孤独的守望。

留下？意味着灵智可能无法完整，终将消散，天门亦可能再次失衡。

就在她的灵体即将完全凝聚，顺着金桥融入光柱的前一刹那，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那个为了她几乎燃尽一切、萎顿在地的青色身影上。

她看到了他斑白的鬓角，看到了他眼中至死不渝的深情与期盼。

一个前所未有的、超越了回归与留存二元对立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即将完整的心神。

她笑了。那笑容，如同冲破乌云的第一缕阳光，带着释然、决绝，与一种大彻大悟的温柔。

她没有选择融入光柱回归九天，也没有选择停留成为残魂。

在那决定命运的电光火石之间，她那即将完全凝聚的仙魂本源，猛地绽放出最后、也是最绚烂的七彩神光！这光芒并非冲向天门，而是悍然冲向了下方那贯通天地的七彩光柱，冲向了光柱核心的风雅镜虚影，更冲向了镜心台上，那枚承载着阿青最后意志的青色瓷片！

“我愿以此身，融于风雅，散于众生。不居九天之上，不堕凡尘之劫。天门需定，我便化为此镜之魂，以镜映天，以心连心，永镇清浊，守护……我所爱的一切。”

空灵而决绝的声音，仿佛响彻在每一个参与仪式者的心间。

在所有人震惊、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月瑶的仙魂本源，与那青色瓷片、与那吸收了亿万心光的风雅镜虚影，彻底地、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一道无法形容的、蕴含着至高法则意韵的七彩涟漪，以望瑶居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扫过整个天地。那贯通天地的光柱缓缓消散，风雅镜的虚影也恢复了平静，但它给人的感觉，已截然不同。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法器或象征，而是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心跳”，成为了天地间风雅流转、心光汇聚的法则节点。

月瑶，没有回归九天，也没有消散于凡尘。

她选择了第三条路——化镜·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