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决断·沧海行

第七十八章 决断·沧海行

观星阁的人离去后，小院内的气氛依旧凝滞。冬日的阳光似乎也失去了温度，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顾云深立即通过风雅镜，与远在书院的林清客进行了紧急沟通。镜面波动，呈现出林清客凝重无比的面容。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林清客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观星阁此次态度极其强硬，背后恐怕不止是皇帝爱才那么简单。近年来，陛下痴迷长生与国运之说，观星阁地位水涨船高，他们定然是将青瓷的‘灵瓷’视为某种能增益气运、甚至助益修行的‘祥瑞’或‘法宝’来看待，绝不会轻易放手。那‘星轨盘’我也略有耳闻，是专门用来探测灵物本源、追溯因果的异宝，他们显然已经确认了青瓷的价值。”

白芷蹙眉道：“三日时间，太过仓促。我们能否借助书院的影响力，或联络朝中清流……”

林清客摇头打断：“难。观星阁地位特殊，直接对陛下负责，其决定往往代表着最高意志。寻常朝臣难以置喙。而且，他们以‘社稷气运’为名，占着大义名分，我们若强行抗拒，便是与整个朝廷体制为敌，风雅盟虽有些根基，但也绝无可能与之正面抗衡。届时，不仅保不住青瓷，连盟内数千弟子，都可能受到牵连。”

房间内陷入沉默。硬抗之路，已被堵死。

“难道……真要让青瓷去那观星阁？”白芷声音中满是不甘与担忧。她深知那等地方，规矩森严，一切以皇室利益为重，青瓷一旦进入，无异于笼中鸟，再无自由可言，其独特的“心意炼器”之道，也必将被扭曲利用。

一直沉默的顾云深，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的光芒：“还有一个选择。”

林清客与白芷同时看向他。

“离开。”顾云深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而清晰，“离开中原，远赴海外。”

“海外？”林清客一怔。

“不错。”顾云深思路愈发清晰，“还记得沧波仙子吗？她曾提及瀛洲古籍中有‘融灵入器’的记载，或许对青瓷修复本源杯、进一步提升有所帮助。如今皇权逼压，中原已无我等从容立足之地。海外茫茫，朝廷势力鞭长莫及，正是暂避锋芒之所。而且，”他看向青瓷，“青瓷的道，需要更广阔的天地去印证，一味困守于此，并非长久之计。”

青瓷站在一旁，听着大人们的商议，小手紧紧握着本源杯。离开……这个词让她心头一颤。她生于斯，长于斯，这里的每一捧泥土，每一缕窑火，都蕴含着她的记忆与情感。她舍不得顾爷爷，舍不得这间小院，舍不得景德镇熟悉的一切。

但她更明白，留下来，等待她的将是失去自由、道途被掌控的命运。她想起沧波仙子描述的海外风光，想起那不同的炼制法门，心中又生出一丝向往。或许，离开，并非只是逃避，也是新的开始？

“云深所言，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林清客沉吟片刻，叹了口气，“如今局势，暂避锋芒确是上策。我在海外亦有些许人脉，可安排船只接应。只是……海外凶险未知，你们需万事小心。”

白芷也点了点头：“唯有此法了。青瓷，你觉得呢？”她看向青瓷，目光温柔而带着询问。

青瓷抬起头，环顾顾云深、白芷，又透过窗户望向外面熟悉的景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与不舍，但最终化为坚定。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轻，却无比清晰：“云深哥哥，白芷姐姐，林先生，我……我跟你们走。我不想被关起来，不想我的杯子变成别人说的‘国运工具’。我想继续做我的瓷器，走我自己的路。”

见青瓷也下了决心，顾云深不再犹豫：“好！事不宜迟，我们需立刻准备。林兄，麻烦你安排最快、最稳妥的船只，路线务必隐秘。”

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在隐秘而紧张地进行。顾云深与白芷悄然处理掉一些不便携带的物品，只收拾了必要的法器、材料和一些青瓷珍视的制瓷工具。青瓷则默默地将一些景德镇特有的、品质极佳的瓷土细心包好，放入行囊，这是她与故土最后的联系。

她没有再去窑场，只是在离开的前夜，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坐了很久，望着星空下的窑口轮廓，仿佛要将这一切深深印入心底。

第三天，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浓雾弥漫，将景德镇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出小镇，直奔鄱阳湖一处僻静的码头。

码头上，一艘中型海船早已等候多时，船身没有任何标识，船夫皆是风雅盟可靠的外围成员。林清客并未亲自前来送行，以免引人注目，但他通过传讯玉符，送来了最后的叮嘱与祝福。

登船前，青瓷最后回望了一眼浓雾中的景德镇，那里有她最初的记忆，有她涅槃的窑火，也有她不得不暂时放下的牵挂。

“走吧。”顾云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们会回来的。”

青瓷收回目光，用力点了点头，转身，毅然踏上了跳板。

海船缓缓驶离码头，破开浓雾与平静的湖面，向着东方，那未知的、浩瀚无垠的沧海驶去。船尾留下的涟漪，很快便被湖水与雾气抚平，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故土渐远，前路苍茫。但为了守护心中的道与自由，他们别无选择，唯有踏入这波澜壮阔的沧海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