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六十载，于天界不过弹指。
江南苏家的小院里，已是暮秋。苏燕躺在藤椅上，鬓边已染霜华，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可那双眼睛，依旧清澈如昔。
张砚之坐在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动作轻柔得像呵护易碎的珍宝。他们的子女早已成家立业，此刻正围在院外，低声说着话，眼中满是孺慕与不舍。
张府
万事人物“砚之，”苏燕的声音苍老而虚弱，却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万事人物张砚之俯下身，将耳朵凑近她唇边：“什么梦？”
万事人物“梦里有一片很大的桃林，开得像火一样红……”苏燕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渐渐涣散，“还有一个穿红衣的人，总在那里等着我……”
她的话音未落，握着张砚之的手猛地一松，眼睛缓缓闭上，嘴角还凝着那抹浅浅的笑意。
“夫人——”张砚之的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院外的子女闻声涌入，哭声一片。
凡间苏燕的一生，至此落幕。平顺喜乐，寿终正寝，恰如司命所书的命格。
而在她魂魄离体的刹那，昆仑墟的历劫台上，陡然亮起璀璨的霞光。符文流转间，一道虚幻的魂影缓缓凝聚，渐渐显露出清晰的轮廓——正是白燕上神的模样。
月白广袖流仙裙，乌发玉簪，容颜褪去了凡间的苍老，恢复了昔日的清丽绝伦，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凡尘历练出的温润与沉静。
“恭迎上神归位。”天君派来的仙官早已等候在此，见魂影凝实，连忙躬身行礼。
白燕的眼睫轻轻颤动，缓缓睁开。起初，她的眼神还有些茫然，仿佛还未从凡尘的梦境中抽离。可当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符文，感受到空气中浓郁的仙气时，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潮水，瞬间涌入脑海。
青丘的流云，桃林的芬芳，兄长白止的沉稳，侄辈们的嬉闹，还有……那个总爱穿红衣的身影，折颜的笑，折颜的嗔，折颜在桃林里为她温的酒，在历劫前对她说的那句“我等你”……
“折颜……”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眼底却瞬间涌上滚烫的泪。
那些属于苏燕的记忆并未消散，六十载相濡以沫的温情，张砚之的呵护，子女绕膝的欢喜，都清晰如昨。可此刻占据她心神的，却是另一份更深沉、更久远的牵挂——那是跨越了数十万年岁月，刻在仙骨与魂魄里的羁绊。
“上神，您仙体初归，需静养稳固仙力。”仙官恭敬地提醒。
白燕点点头，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步走下历劫台。脚下踏云，仙力流转间，身体已彻底凝实。她能感觉到，历劫归来，自己的仙力不仅未有损耗，反而因勘破情关、悟透生灭，更添了几分圆融通透。
“我先回桃林。”白燕对仙官说罢，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十里桃林的方向飞去。
风在耳边呼啸，她的心却跳得极快，像要飞出胸膛。六十载凡尘，于她而言，是真实经历的一生，可那份对桃林与红衣身影的执念，竟从未被岁月冲淡，反而在魂魄深处愈发清晰。
他说过，会在桃林等她。
十里桃林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桃花灼灼，香气袭人。只是今日，这片平日里静谧的林子，却透着不同寻常的期待。
折颜正站在他们常坐的那棵老桃树下，手里提着一个酒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壶身。他望着通往历劫台的方向，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散漫的眼神，此刻盛满了紧张与期待，连衣角被风吹起都未曾察觉。
当那道熟悉的月白身影出现在桃林入口时，他手中的酒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琼浆泼洒，浸湿了脚下的青草，他却浑然不觉。
“折颜。”
白燕站在不远处，望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折颜猛地回神，几乎是瞬间便冲到她面前。他伸出手，似乎想触碰她，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眼底翻涌着震惊、狂喜、心疼，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燕儿……”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你……回来了？”
白燕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鬓边似乎比记忆中多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那是六十载等待熬出的痕迹，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向前一步，扑进了他怀里。
“我回来了，折颜。”她将脸埋在他的红衣里，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的、带着桃花酒香的气息，泪水汹涌而出，“我回来了。”
折颜的身体一僵，随即用双臂紧紧回抱住她，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积压了六十载的牵挂、担忧、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拥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反复念叨着，声音哽咽，向来洒脱的上神，此刻竟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
两人相拥了许久，直到白燕的哭声渐渐平息，折颜才松开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瘦了。”他看着她，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心疼，“在凡间定是受了不少苦。”
白燕摇摇头，眼底带着泪，却笑了：“不苦。”
凡尘六十载，有张砚之的相伴，有子女的孝顺，虽有生老病死的无奈，却也有实实在在的温暖。那些经历，不是苦，而是让她更懂“情”字滋味的修行。
折颜看着她眼底的温润与通透，便知她此番历劫，收获颇丰。他不再多问凡间琐事，只是拉起她的手，走到石桌旁坐下：“我给你温了桃花酿，还是你喜欢的那坛。”
他转身去取酒，白燕望着他的背影，看着这片熟悉的桃林，心中百感交集。前尘记忆与凡间经历在脑海中交织，却并不冲突。她是历经凡尘的苏燕，更是归来的白燕上神。
折颜提着酒坛回来，给她斟了一杯，酒液清澈，泛着淡淡的桃花香。
白燕接过酒杯，凑到唇边轻抿一口，熟悉的醇厚甘甜在舌尖蔓延，眼眶又是一热。
“还是这个味道好。”她轻声说。
折颜笑了，眼底的担忧尽数散去，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模样，却更多了几分失而复得的珍视：“那是自然，我亲手酿的，还能差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语气认真：“燕儿，此番历劫归来，你……”
“折颜，”白燕打断他，抬眸望进他的眼睛，那双凤眸里，映着漫天桃花，也映着他的身影，“你说过，等我回来，便履行承诺。”
折颜一怔：“什么承诺？”
“陪我去极北之地看极光。”白燕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一如当年历劫前那般清亮，“还有，看遍四海八荒的风景。”
折颜的心猛地一颤，随即涌上巨大的欢喜。他重重点头，眼底的光芒比桃花还要灿烂：“好。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桃花林中，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久别重逢的两人相视而笑，杯中桃花酿的醇香与眼底的情意交织，仿佛要将这六十载的等待与思念，都融化在这重逢的时光里。
白燕知道，凡间的苏燕已随尘土安息，那份温情会化作心底的一份印记，提醒她何为人间烟火。而属于白燕上神的人生，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这一次，身边有他，再不会有分离。
历劫归来，前尘皆醒，往后岁月，唯有相守。
白燕归位已有月余。
这日，她正坐在桃林的石桌旁，看着折颜为她调试新酿的桃花醉。酒液入盏，泛起细碎的泡沫，带着清冽的甜香，比她记忆中任何一次的都要醇厚。
“尝尝？”折颜将酒杯推到她面前，眼底带着几分期待。
白燕浅啜一口，暖意从喉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仙力也随之轻轻流转，愈发圆融。她弯起眉眼：“比从前的更好了。”
“那是自然，”折颜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这可是我用六十载光阴，每日以仙力温养的，专等你回来品鉴。”
白燕心中微动。六十载凡间岁月，于天界不过弹指，可他竟真的一日不落地守着这坛酒，仿佛她从未离开。她放下酒杯，指尖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温度温热而熟悉。
“折颜，”她轻声道，“凡间的事，我都记得。”
折颜动作一顿，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我知道。”
他早已从司命那里得知了苏燕的一生，知道她与张砚之的相濡以沫，知道她临终前那句关于桃林与红衣的呓语。那些凡尘的记忆，是她历劫的一部分，也是她的一部分，他从未想过要她遗忘。
“他很好。”白燕望着远处飘落的桃花瓣，声音平静，“给了苏燕一世安稳。”
张砚之的模样在脑海中闪过，苍老却温和，临终前紧握她的手，眼中的不舍与眷恋，真实得仿佛就在昨日。那份属于凡人夫妻的温情，淡如水却韧如丝，是她在天界从未体会过的滋味。
折颜沉默片刻，问道：“会难过吗？”
“有过。”白燕坦诚道，“刚醒时，想起他与子女，心里像空了一块。可后来才明白，那是苏燕的牵挂，也是我历劫该有的圆满。”
她转头看向折颜，眼底清明：“而我的牵挂，自始至终，都在这里。”
折颜心中一暖，正要开口，却见远处祥云涌动，一道身影踏着云气而来，落在桃林边缘。
“折颜上神，白燕上神。”来者是墨渊，依旧是一身玄色战甲，面容冷峻，周身带着凛冽的仙气。
“墨渊？”折颜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墨渊的目光落在白燕身上，微微颔首：“听闻白燕历劫归来，特来看看。”
白燕起身行礼：“有劳战神挂心。”
她与墨渊相识已久，当年她总爱缠着这位沉稳的战神，问些昆仑墟练兵的趣事，墨渊虽性子冷淡，却也从未真的恼过她。
墨渊看着她，眉头微蹙：“你的仙力虽稳，却似有凡尘浊气未散，需好生调息。”
“多谢战神提醒，”白燕浅笑，“我知晓。”
折颜在一旁哼了一声：“有我在，还能让她调息不好？”
墨渊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转而对白燕道：“昆仑墟新酿了些松实酒，改日送你一坛，有助稳固仙基。”
“多谢战神。”
墨渊又说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他性子本就寡言，此番前来，不过是履行一份旧识的情谊。
待墨渊走远，折颜才不满地嘟囔：“他来凑什么热闹？昆仑墟的破酒，哪有我的桃花酿好喝。”
白燕失笑，知道他又在吃飞醋，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都是好意，你这性子，倒是万年不变。”
折颜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在你面前，我何时变过？”
两人正说着，又有祥云飘至，这次来的是白真。
“姑姑，姑父让我来看看你，说若是身子大安，便回青丘一趟，族里好些长辈都念着你呢。”白真笑着说，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好，过几日便回去。”白燕点头应下。
白真又坐了一会儿，说起青丘的趣事，提到白浅最近又在十里桃林“借”了不少桃花酿，被折颜抓了个正着，引得两人一阵笑。
待白真离开，桃林又恢复了宁静。
白燕靠在折颜肩头，看着夕阳将桃花染成金红色，轻声道：“回去青丘，兄长怕是又要念叨我了。”
“他敢？”折颜挑眉，“有我在，谁也不能说你半句不是。”
白燕轻笑，心中一片安宁。
回青丘的那日，白止亲自在宫门外等候。见到白燕，这位素来沉稳的孤帝，眼中也难掩激动，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兄长。”白燕唤了一声，眼眶微热。
白止拍了拍她的肩，转身道：“进去说，我让厨房备了你爱吃的。”
青丘的日子依旧闲适，白浅、白真等侄辈时常来陪她说话，说起她历劫期间天界与青丘的琐事。白燕静静听着，偶尔插几句话，心中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同了。
那些凡尘的记忆并未褪色，却像被一层薄纱轻轻罩住，不再是心头的主色。她会想起苏燕的一生，却不会再因此怅然；会记得张砚之的好，却明白那已是过眼云烟。
历劫一场，她终究是白燕，是青丘的上神，是折颜的未婚妻。
这日，她独自在青丘的湖边散步，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忽然想起苏燕临终前的那个梦。梦里的桃林与红衣，原来从不是虚幻，而是刻在魂魄深处的执念。
“在想什么？”折颜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白燕回头，见他提着一个食盒，笑着走来：“给你带了些点心。”
他将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的桃花酥，正是苏燕在凡间时，张砚之常给她买的那种。
白燕有些意外：“你……”
“司命说，你在凡间常吃这个。”折颜拿起一块递给她，“我让桃林的仙娥学着做的，尝尝看，像不像？”
白燕接过桃花酥，入口香甜，与记忆中的味道有七八分相似。她看着折颜，心中暖意涌动：“折颜，你不必如此。”
“我知道你不是沉溺过往的人，”折颜看着她，眼神认真，“可那些经历，都是你的一部分。我想懂你的全部，包括苏燕的那一世。”
白燕咬了一口桃花酥，甜味在舌尖蔓延，眼眶却有些湿润。
原来最好的爱，从不是要求你遗忘过去，而是愿意接纳你的全部，无论是九天之上的上神，还是凡尘俗世的苏燕。
她知道，属于苏燕的尘缘已了，而属于她与折颜的岁月，才刚刚开始。这一次，没有历劫的阻隔，没有仙凡的距离，只有相守相伴，直到地久天长。
湖边的风轻轻吹过，带来青丘特有的草木清香，也吹动了两人相视而笑的眉眼，温柔了岁月，也惊艳了时光。
从青丘回来后，折颜便开始筹备去极北之地的事。
他像是要把这六十载的空缺都补回来一般，事无巨细，样样亲力亲为。选了最平稳的仙舟，备足了白燕爱吃的点心与桃花酿，甚至连极北之地寒冷，特意寻来万年暖玉，打磨成贴身的玉佩，让她带在身上。
“不过是去看场极光，何须这般大阵仗？”白燕看着他忙前忙后，眼底满是笑意。
折颜正将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叠好放进储物袋，闻言抬头，理直气壮道：“我家未婚妻历劫归来，第一次出门，自然要隆重些。”
白燕走上前，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温暖的红衣上：“有你在，哪里都是好的。”
折颜身体一僵，随即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那也得让你舒舒服服的。”
仙舟划破云海，朝着极北之地飞去。舱内暖意融融，白燕临窗而坐，看着下方不断变幻的景致——从葱郁的林海到苍茫的雪原，再到冰封的大地，心中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青丘与桃林的安逸里，是那场历劫，让她见识了凡间的烟火，也让她更明白，身边这个人的陪伴，才是四海八荒间最珍贵的风景。
“在想什么？”折颜端着一碟刚做好的桃花糕走进来，放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在想，”白燕拿起一块桃花糕，递到他嘴边，“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过了。”
折颜张口咬下，顺势含住她的指尖，轻轻舔了一下。白燕脸颊微红，连忙抽回手，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折颜低笑出声，在她身边坐下：“是我不好，以前总忙着酿酒、摆弄药草，忽略了你。”
他这话倒是不假。从前的折颜，虽将白燕放在心上，却也少不了几分散漫，总觉得他们有漫长的岁月可以消磨，不必急于一时。可经历过她历劫的六十载等待，他才明白，时光再长，也经不起别离的磋磨。
“以后补上便是。”白燕笑了笑，并未真的怪他。
仙舟行至第三日，终于抵达极北之地。
这里终年冰封，万里雪原一片苍茫，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碎冰，打在仙舟的结界上，发出簌簌的声响。可奇怪的是，越是靠近极光常现的冰原深处，空气中反而隐隐透着一股奇异的暖意。
“下来走走吧。”折颜牵着白燕的手，踏下仙舟。
脚踩在厚厚的冰层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白燕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却不觉得冷，想来是那枚暖玉玉佩起了作用。她抬头望去，天空是纯粹的墨蓝色，缀满了比别处更明亮的星辰，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极光什么时候会出现？”她问。
“快了。”折颜指着远处的天际，“你看那里。”
白燕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墨蓝色的天幕尽头，忽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绿光，像一条轻盈的丝带，在天空中缓缓舒展。紧接着，更多的色彩涌现出来——翠绿、嫣红、明紫、鹅黄……无数道流光交织在一起，如同天地间最绚烂的绸缎，在夜空中舞动、变幻，瑰丽得让人失语。
“好美……”白燕喃喃道，眼中映着漫天极光，闪烁着晶莹的光。
折颜没有看极光，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白燕脸上，看着她被流光映照的侧脸，看着她眼中的惊艳与欢喜，嘴角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喜欢吗？”他问。
“喜欢。”白燕用力点头，转头看向他，“谢谢你，折颜。”
“谢我什么？”折颜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谢谢你等我回来，谢谢你陪我来看极光，谢谢你……”白燕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折颜却懂了。他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燕儿，从混沌初开时见你第一眼，我便认定了你。这数十万年，从未变过。”
“凡间六十载，我守着桃林，看着你在尘世辗转，才更明白，无论你是九天之上的上神，还是凡间的苏燕，我想要的，自始至终只有你。”
“待回到桃林，我们便禀明天君与你兄长，择一个良辰吉日，完婚吧。”
白燕的身体一僵，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而认真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半分玩笑，只有满满的诚意与爱意。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脸颊瞬间变得滚烫，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稳。这么多年，他们是人人皆知的未婚夫妻，却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提起“完婚”二字。
“你……”她张了张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折颜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更深：“怎么？不愿意？”
“不是……”白燕连忙摇头，眼眶却有些发热，“我愿意。”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像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空中的极光仿佛也变得更加绚烂，无数道流光如同雀跃的精灵，在他们头顶盘旋、飞舞，仿佛在为这对跨越了漫长岁月的神仙，送上最盛大的祝福。
折颜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那是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带着桃花酒的醇香，带着极北之地清冽的空气，更带着积攒了数十万年的深情与等待。白燕闭上眼睛，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回应着他的吻。
寒风依旧在呼啸，冰雪依旧在闪耀，可在两人相拥的世界里，却只有温暖与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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