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林默的伞面上。晚上十点十五分,他站在和平路与建国街交叉口的公交站,看着对面“惠民超市”的霓虹灯在雨雾里晕成一团模糊的橘色——就在三分钟前,那团橘色里突然摔下来一个人,像片被狂风扯断的叶子,重重砸在超市门口的台阶上,没了动静。
林默的心脏猛地缩紧。他攥着伞柄的手沁出冷汗,下意识掏出手机想报警,可指尖刚碰到屏幕,就看见超市二楼的窗户里闪过一个黑色身影,很快消失在窗帘后。雨下得太大了,雨声盖过了一切可能的呼救,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驶过,没人注意到台阶上那具逐渐被雨水打湿的身体。
他是唯一的目击者。这个念头让林默的后背泛起寒意。他不是胆小的人,可刚才那一闪而过的黑影,总让他觉得不对劲——那身影太“稳”了,不像失手坠楼的慌乱,反而像刻意避开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林默被新闻吵醒。“惠民超市老板坠楼身亡,警方初步判定为意外”,电视里的记者举着话筒,背景是被警戒线围起来的超市门口,台阶上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只留下几处淡淡的印记。
“意外?”林默皱起眉。他清楚记得,昨晚坠楼的人落地时是背部朝下,可如果是从二楼窗户失足掉落,大多会是正面或侧面先着地。更让他不安的是,新闻里说超市老板赵天成“独居,无子女,妻子三年前病逝”,可林默分明在半年前的雨天,见过一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从超市里出来,赵天成还送她到门口,语气亲昵得不像普通朋友。
他决定去趟警局。接待他的是个叫张野的年轻警官,眼睛很亮,听完他的叙述后,指尖在笔记本上敲了敲:“你确定看到了二楼窗户的黑影?不是雨雾的错觉?”
“确定。”林默点头,“那黑影移动得很快,而且窗帘是拉到一半的,它是从窗帘缝隙里闪过去的,不可能是错觉。”
张野的笔顿了顿,抬头看他:“你还记得那个黑影的轮廓吗?比如身高、体型?”
林默闭上眼,努力回想那个雨夜的画面:“很高,大概一米八以上,肩膀很宽,穿的好像是深色的衣服,具体款式看不清,太快了。”
张野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你画下来吧,哪怕只有大概的轮廓。”
林默接过笔,手有些发颤。他不是画家,只能凭着记忆画了个模糊的人形,可当笔尖落在纸上时,一个细节突然冒出来:“对了,那扇窗户的玻璃上有个裂痕,是斜着的,从左上角到右下角,黑影就是从裂痕旁边过去的!”
张野的眼神变了。他立刻起身,抓起外套:“跟我去趟超市。”
超市已经停业,卷闸门拉了一半,里面黑漆漆的。张野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一楼的货架,积了薄薄一层灰。二楼是赵天成的住处,楼梯间的灯坏了,两人踩着台阶往上走,脚步声在空荡的建筑里格外刺耳。
“就是这扇窗。”林默指着二楼卧室的窗户,玻璃上果然有一道斜斜的裂痕,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张野戴上手套,推开窗户,外面的雨又开始下了,风裹着雨丝吹进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
“你昨晚站在对面的公交站?”张野探出头,往对面看了一眼,“距离大概五十米,雨天能见度低,你能确定看到的是人影,不是别的东西?”
“能。”林默走到窗边,指着公交站的位置,“我当时站在广告牌下面,灯光刚好能照到这边的窗户,虽然模糊,但能看清是个人。”
张野没说话,蹲下身检查窗台。突然,他的指尖顿了一下,从窗台缝隙里夹出一根银色的细针,针尾还缠着一小段黑色的线。“这不是普通的缝衣针。”他把针放进证物袋,“是绣花针,而且这线是真丝的,不便宜。”
林默的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半年前见过的那个穿红色大衣的女人——当时她手里拎着一个绣花包,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玉兰。
“赵天成的妻子三年前病逝,那有没有人知道他后来有没有交往过别的女人?”林默问。
张野摇头:“我们问过周围的邻居,都说没见过。赵天成性格孤僻,除了进货,很少和人来往。”
两人下楼时,林默注意到超市收银台后面有一个上锁的柜子。“那个柜子你们查过吗?”他问。
张野点头:“查过,里面都是账本和一些进货单,没什么特别的。”
可林默总觉得不对劲。他记得昨晚路过超市时,收银台的灯是亮着的,可新闻里说赵天成是“晚上九点左右坠楼”,如果他当时在二楼,一楼的灯为什么会亮?
当天下午,林默去了和平路附近的小区,想找认识赵天成的人问问。在小区门口的棋牌室,他遇到了一个叫王婶的老太太,她是赵天成的老邻居。
“天成啊,是个苦命人。”王婶叹着气,“他妻子走后,他就没怎么笑过。不过半年前,我好像见过一个女人来找他,穿得挺时髦,还拎着一个绣花包。”
“您还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吗?”林默赶紧问。
王婶皱着眉想了想:“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头发很长,扎成一个马尾,说话声音细细的。对了,她好像戴了一个玉镯子,绿色的,看着挺贵。”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镯子,是外婆传下来的,可去年母亲生病住院,镯子被偷了,至今没找到。
他立刻给母亲打了个电话,确认镯子的特征:“绿色,上面有一道浅色的纹,对吧?”
“是啊,怎么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疑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林默挂了电话,手心全是汗。那个女人的镯子,会不会就是母亲被偷的那只?如果是,那她和赵天成的死,会不会和偷镯子的人有关?
他立刻把这个线索告诉了张野。张野很快查到,去年林默母亲住院的医院,和赵天成妻子生前就诊的医院是同一家。“赵天成的妻子是肺癌晚期,住院期间,赵天成每天都去陪护。”张野在电话里说,“我们查了当时的监控,发现有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在你母亲住院期间,多次进入病房,形迹可疑。”
“护士服?”林默愣住了,“您是说,偷镯子的可能是医院的护士?”
“不确定,但有这个可能。”张野的声音很严肃,“而且我们还发现,赵天成在去世前一个月,取走了银行里所有的钱,一共五十万,去向不明。”
五十万?林默的脑子飞速运转。如果赵天成取走了钱,是要给那个女人吗?还是被人威胁了?
第二天,林默又去了惠民超市。他绕到超市后面的小巷,发现有一扇小窗户没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进去。一楼的货架还是和之前一样,他走到收银台后面,蹲下来看着那个上锁的柜子。柜子是老式的,锁孔已经生锈了。林默试着用手指掰了掰柜门,突然,他听到柜子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声,像是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他立刻站起来,绕到柜子后面,发现墙壁上有一个不起眼的暗格,暗格的门开着,里面掉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男人是赵天成,女人穿着红色大衣,手里拎着绣花包,脸上带着笑——而那个女人的侧脸,林默越看越觉得眼熟,像极了他母亲住院时,负责照顾她的那个护士,李娟。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默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刀,眼神冰冷。
“你是谁?”林默的心脏狂跳。
男人没说话,一步步朝他走来。林默下意识往后退,撞到了收银台,手里的照片掉在了地上。男人看到照片,眼神变了,突然朝林默扑过来。
林默赶紧躲开,抓起旁边的货架挡在身前。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警笛声,张野带着警察冲了进来,很快制服了那个男人。
“他是李娟的丈夫,张强。”张野走过来,喘着气说,“我们查到,李娟去年偷了你母亲的镯子后,卖给了赵天成,赵天成知道后,一直威胁李娟,让她把钱还回来。李娟没办法,只好让张强杀了赵天成。”
林默看着地上的照片,心里五味杂陈。那个雨夜,他看到的黑影就是张强,而赵天成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几天后,林默收到了警局的消息,李娟和张强都被逮捕了,他母亲的镯子也找了回来。雨又开始下了,林默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丝,突然觉得,有些真相,就像这雨天里的影子,虽然模糊,可只要坚持寻找,总会有看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