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是谁？

许愿的行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运转。针对曹旭的调查，远比夏金桂那次更需要耐心和策略。程敏并不急躁，她像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深知对付狡猾的猎物，必须等待最佳时机，一击必中。

许愿动用了更高层级的人脉，甚至通过其丈夫的商业网络，接触到了几位与曹旭有过节或是曾被其“影评”伤害过的资深业内人士。

同时，她也找到了几位曾遭受曹旭骚扰、如今已退圈或转行、生活相对稳定的年轻男性。

接触是谨慎而迂回的，许愿派出的说客专业而富有同情心，不仅提供严密的信息保护承诺，更暗示了背后有足够的力量可以确保他们的安全，甚至能为他们争取到一定的补偿或未来的机会。

渐渐地，一些关键的碎片开始汇集：

一份数年前的私人邮件记录，显示曹旭曾向一位小制片人暗示，若能安排某位“符合他审美”的新人演员与他“私下探讨剧本”，他可以在《电影手册章》上对其新片“不吝赞美”。而那位演员，正是当时拒绝了曹旭的于真的一位同期好友。该演员因此事备受打压，最终心灰意冷离开行业。

一位曾获得曹旭大力吹捧的导演，被挖出其一部备受争议的作品背后，有赵铭资本的深度投资。而曹旭对那部影片的溢美之词，与影片实际质量和口碑严重不符。

最重要的，是一位曾经的新人模特，如今已是一家小型设计工作室的老板。他鼓起勇气，提供了一段多年前的录音。录音中，曹旭的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黏腻，言语间充满了暗示和威胁，试图逼迫对方就范，并炫耀自己“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这位模特因为当时偷偷录了音，才勉强脱身，但心理阴影持续了很久。

这些证据单看或许不足以扳倒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但组合起来，却足以描绘出一幅清晰的画像：一个利用职权和话语权，满足私欲、排除异己、进行利益交换的伪君子。

程敏看着许愿汇总来的材料，眼神冰冷。她知道，是时候了。但投放的方式，需要精心设计。

她并没有选择一次性将所有黑料抛给八卦媒体。那样虽然轰动，但容易被曹旭及其团队模糊焦点、胡搅蛮缠地应对过去。

程敏选择了一个更巧妙、更诛心的方式。

首先，一段关于“圈内某些掌握话语权的‘老师’，利用影评和奖项进行性骚扰和资源勒索”的匿名爆料，开始在一些专业的影视从业者论坛和小众但可信度高的社交媒体账号上流传。爆料没有直接点名，但细节描述极其精准，圈内人几乎一眼就能猜到是谁。这引发了小范围的私下热议和恐慌。

紧接着，一篇题为《“金倒帚”的倒掉：论批评的异化与权力的腐败》的长文，出现在一个以深度调查和文化评论著称的独立微信公众号上。文章以看似客观学术的口吻，深入剖析了某位以尖锐批评著称的知名影评人，如何将其掌握的批评权力异化为个人牟取私利、打压异己、进行不正当交易的武器。文章逻辑严密，引用了大量可查证的、前后矛盾的评价案例，包括对于真几部作品的刻意贬低，并巧妙嵌入了部分邮件内容和录音的文字版，隐去了关键姓名但保留特征，极具说服力。这篇文章迅速在文化圈、电影圈和知识分子群体中引爆，转发评论无数。

直到这时，曹旭的名字才开始被广泛地与这些爆料和文章联系起来。民众哗然！那个一直以“卫道士”形象示人、骂遍娱乐圈的曹旭，竟然自己就是最肮脏的那个？

曹旭团队反应迅速，发表严正声明，斥责所有爆料均为恶意诽谤，要追究法律责任。他的部分忠实拥趸也开始在网上洗地，试图将水搅浑，指控这是“资本”或“被批评过的劣迹艺人”的报复。

然而，程敏和许愿等的就是他的否认。

就在曹旭声明发出后不到两小时，那段清晰的、带有曹旭本人声音的骚扰录音原档，被一个加密账号直接释放给了几家最大的社交媒体平台的关键意见领袖。同时，那封暗示性交易的邮件截图也清晰无误地曝光。

实锤落下！

录音里曹旭那令人作呕的语气和内容，与他平日道貌岸然的公众形象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舆论瞬间反转，之前还在为他辩护的声音顷刻间被淹没。热搜爆了，曹旭人设崩塌# 曹旭录音# 金倒帚黑幕# 等词条牢牢占据前列。

《电影手册章》的官方账号下涌入大量批评和质疑的留言，要求给出解释。他合作的品牌方、出版社纷纷发布解约和切割声明，速度比谁都快。

更致命的是，在许愿的暗中鼓励和保护下，又有两位曾受过骚扰的年轻人选择了匿名发声，讲述了类似经历，进一步佐证了曹旭的行为模式。

曹旭试图挣扎，甚至想拉赵铭下水求救，但赵铭那边早已收到风声，果断切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避之如蛇蝎。

短短几天内，曹旭就从高高在上的“批评家”，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的“金倒帚奖”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他主编的《电影手册章》声誉扫地，停刊整顿。他所有的社会活动资格被取消，原本计划出版的新书也被无限期搁置。

他彻底社会性死亡。比夏金桂跌落得更彻底，更身败名裂。

程敏站在书房窗前，看着网络上关于曹旭的滔天巨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于真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进来，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叹了口气：“网上很热闹。”

程敏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靠进他怀里：“嗯，看了点，好像是个叫曹旭的出事了。”

“是啊。”于真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以前……他还批评过我不少次，话说得挺难听的。”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些不愉快的过往，但很快又释然了，“不过都过去了。”

他将牛奶递给程敏：“别看那些了，吵得慌。喝了牛奶早点休息。”

程敏接过牛奶，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她看着于真清澈平和的眼眸，里面没有一丝阴霾，仿佛那些曾经的伤害真的已被时光抚平，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这场风暴因何而起，又与谁有关。

“好。”程敏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顺从地喝了一口牛奶。

窗外，关于曹旭的喧嚣仍在继续。但屋内，一片宁静祥和。

程敏知道，曹旭倒了，但名单上还有名字，比如那个最终的祸首——赵铭。

但今晚，她只想依偎在于真怀里，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清算的脚步不会停止，但她会更加小心，更加隐秘地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她的战场在暗处，而于真的世界，必须永远光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