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程敏是在一阵阵发冷和头晕中醒来的。喉咙干涩刺痛，浑身肌肉像是被拆解重组过一样酸软无力。她挣扎着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于真前天去了邻市参加一个重要的摄影展，预计明天才回来。孩子们这个点应该在幼儿园。

她勉强撑起身，想去倒杯水，却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栽回床上。摸了摸额头，滚烫。应该是昨晚着凉了，加上最近可能有些累，免疫力下降。

“没事……吃点退烧药睡一觉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安慰着自己。家里不能没人，孩子们下午还要接。她扶着墙壁，慢吞吞地挪到客厅，从药箱里找出感冒药和退烧药，混着冷水吞了下去。药效上来得很快，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几乎是爬回卧室的，一头栽进枕头里，很快就陷入了昏沉沉的睡眠，连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毯上都没察觉。

与此同时，远在两百公里外的摄影展现场。

于真正在和一个策展人交流，心脏却毫无预兆地猛地一缩，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感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暗着，没有消息。

“怎么了，于先生？脸色不太好。”策展人关切地问。

“没事，”于真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头的不安，“可能有点闷。”他找了个借口走到展厅外，立刻拨通了程敏的电话。

一遍，无人接听。

两遍，还是无人接听。

第三遍、第四遍……直到第十几遍，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于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程敏很少不接他电话，尤其是在他知道她今天一个人在家的情况下。那种心慌感越来越强烈，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于先生，您好！于晏和于梦的妈妈今天没有来接孩子，电话也打不通，我们有点担心……”

老师的话像是一记重锤，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敏敏出事了！

“老师，麻烦您再照看孩子们一会儿，我马上安排人去接！我爱人可能身体不舒服，联系不上了！”于真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挂断电话，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回展厅，对一脸错愕的策展人和合作方快速说道：“对不起，家里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所有的后续事宜我们可以线上沟通，实在抱歉！”

他甚至来不及回酒店取行李，只抓起随身携带的相机包和外套，一边用手机软件购买最近一班的高铁票，一边快步冲向场馆外拦出租车。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他强迫自己冷静，立刻拨通了同小区一位关系不错的邻居大姐的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恳请她帮忙先去幼儿园接一下于晏和于梦。

邻居大姐爽快地答应了。

高铁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无限拉长。于真不停地看时间，尝试再次拨打程敏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他紧握着手机，指节泛白，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明明那个摄影展并没有那么重要。

不到三个小时，高铁到站。于真几乎是第一个冲下车的，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后不断催促着师傅快一点。

当他终于用微微发颤的手打开家门时，客厅里，邻居大姐正陪着于晏和于梦在看动画片。两个孩子看到爸爸突然出现，先是惊讶，然后开心地扑过来。

“爸爸！”

“爸爸你怎么回来了？”

于真匆匆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对邻居大姐感激地道谢：“王姐，太谢谢你了！敏敏她……”

“在卧室呢，我进去看过，好像在发烧，睡得挺沉的。”王姐说道。

于真心头一紧，立刻大步走向卧室。推开房门，房间里光线昏暗，程敏蜷缩在床上，脸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有些粗重。他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

“敏敏？敏敏？”他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焦急。

程敏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是他，眼神有些涣散，声音微弱：“阿真？……你怎么……回来了？”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于真轻轻按住了。

“别动，你发烧了。”于真的声音带着后怕的沙哑，他立刻去客厅拿来医药箱，找出体温计给她量体温——39.2度！

他倒吸一口凉气，立刻用温水浸湿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又找出退烧贴贴上。然后去厨房倒了温水，小心地扶起她，喂她喝下退烧药。

看着程敏因为高烧而虚弱无力的样子，于真的心疼得像被揪住了一样。他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对不起，敏敏，我应该在家陪着你的……”他低声说着，充满了自责。

程敏吃了药，又在于真细致的物理降温下，感觉舒服了一些，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她看着风尘仆仆、满脸担忧的于真，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没事……就是有点发烧。你怎么……跑回来了？摄影展……”

“什么都没有你重要。”于真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下次再也不留你一个人在家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温暖的床头灯。于真细心地照顾着程敏，喂她喝粥，帮她擦身换衣服。两个孩子也懂事地没有吵闹，只是时不时趴在门口，担心地看着妈妈。

程敏在于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沉沉睡去，这次不再是昏沉，而是安稳的睡眠。于真就坐在床边守着她，直到她的体温逐渐降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慢慢落回实处。

他看着程敏安静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家庭、爱人，才是他镜头里最值得捕捉和守护的风景。任何所谓的机遇和光环，在她们面前，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