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六点的走廊，消毒水的气味像凝固的冰，欧上冰幽是被冷醒的，并非气温过低，而是一种带着铁锈味的阴寒，顺着门缝往骨头缝里钻。
咚咚。
敲门声轻得像羽毛落地，欧上冰幽没立刻回应，听了三秒，才低声。
欧上冰幽进。
高念初推门进来，脸色有些白。
高念初航哥在309等我们，说七点前必须去食堂。
她顿了顿，声音发颤。
高念初昨晚···你听见声音了吗？
欧上冰幽听见了，哭泣声音。
欧上冰幽起身整理了病号服。
欧上冰幽去309。
俩人出307，直走309病房，开门时看到丁启航正靠在窗边，手里转着一把硬币。
丁启航算着时间你们该到了。
他目光扫过欧上冰幽停了半秒。
丁启航昨晚死了四个，我们的处境变得更加艰难了。
高念初走向桌上，解开布包后露出几支贴着“镇静剂”标签的玻璃管，还有半包锈迹斑斑的硬币。
高念初护士站找到的，台历停在1987年6月3日，和病历上的火灾日期对得上。
丁启航老副本的套路，这些零碎十有八九是解谜关键。
他忽然看向欧上冰幽。
丁启航你发现什么了？
欧上冰幽食堂后厨的‘厨师’，指甲缝里有焦黑的布屑，和三楼走廊的焦痕成分相似。
欧上冰幽还有我们回病房，昨晚十点过后，走廊里的脚步声是单数，且每步间隔1.2米左右，不像是人类正常行走的步幅。
丁启航挑眉，转着硬币的手指顿了顿，他通关过25个副本，见过太多慌不择路的新人，像欧上冰幽这样在恐惧里，第二天还能保持精准观察的，是头一个。
丁启航有点意思。
丁启航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丁启航七点食堂，去看看今天的‘惊喜’。
下楼时，走廊比昨晚更暗，墙壁渗出淡黄色的水渍，像某种生物的黏液。
路过213病房时，门敞着条缝，欧上冰幽余光瞥见床头柜上放着半个苹果，果肉氧化成深褐色，却反常地没有招虫。
高念初陈阳不在。
丁启航走过来，捏起一点苹果果肉闻了闻。
丁启航没毒，但他应该是自己走的。
高念初自己走的？昨晚那么可怕，他还敢出门？
丁启航要么找到了必须出门的理由，要么······单独行动了。
欧上冰幽没接话，看着那半个苹果若有所思。
陈阳从一开始就焦躁，昨晚差点和他们起冲突，一个情绪不稳的人，真敢在夜里独自行动？
三人来到食堂，长桌旁，庄舒婷缩在角落发呆，宋谷广低头抠着桌缝，路向野靠着椅背，见他们进来，只抬了抬眼皮。
看到他们，庄舒婷猛地抬头。
庄舒婷你们昨晚没事吧？
高念初点头，坐到她身边，丁启航径直走向打饭窗口，欧上冰幽跟在后面。
窗口后站着个穿白色厨师服的男人，胸前别着红色胸牌，上面写着“厨师 李”。
规则四：永远不要相信穿白色制服、戴红色胸牌的人。
厨师李三位，早上好。
厨师声音平淡，像没看见他们的戒备。
厨师李今天早餐是粥和馒头。
他麻利盛了三碗粥，递过三个干硬的馒头，粥是灰白色的，飘着米香，看起来正常。
丁启航接过餐盘坐位置，没立刻吃，用勺子搅了搅——粥很稠，里面有细碎的东西，看不真切。
欧上冰幽端着餐盘，走到丁启航身边，他没动筷子，先观察了四周。
丁启航吃吧。
丁启航味道一般···但至少没看到寄生虫。
这时，食堂门“砰”地被推开，陈阳跌跌撞撞跑进来，头发凌乱，衣服沾着灰和污渍，脸上有道浅血痕，惊魂未定。
庄舒婷陈阳！
陈阳冲到桌旁，抓起馒头就塞，噎得脸红，又手忙脚乱抓粥碗。
宋谷广你去哪儿了？
陈阳火······好多火······围墙外全是影子···
他语无伦次。
路向野嗤笑一声。
路向野装神弄鬼给谁看？
欧上冰幽他不是装的。
欧上冰幽忽然开口，目光落在陈阳攥着的布片上。
欧上冰幽焦痕边缘有规则的针脚，像是病号服的布料。
丁启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那布片上有细密的缝线——这细节，连他都没第一时间注意到。
他愈发觉得欧上冰幽是块璞玉，冷静得不像新人，逻辑链条像钢筋般扎实，和高念初的细致敏锐正好互补。
这两人，值得带。
八点整，挂钟敲响时，所有人都聚集到大厅。
七个人，比昨晚少了近一半，空旷的大厅更显死寂，只有吊灯光晕在地上晃出斑驳的影子。
庄舒婷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待着等死······
路向野等？副本从不等人，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东西从天花板掉下来。
庄舒婷吓得一抖，往高念初身边缩了缩。
丁启航没说话，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庄舒婷的恐惧是真的，宋谷广的慌乱是真的，路向野因昨晚见到死人，现在开始烦躁里藏着点别的情绪，而陈阳，他攥着焦布片的手指在无意识地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具体的东西。
只有欧上冰幽和高念初，一个在观察大厅角落的消防栓，一个在默数墙上的标语字数，冷静得格格不入。
丁启航觉得有趣。
他早就不想带那些只会拖后腿的玩家，欧上冰幽的逻辑、高念初的细心，正是通关最需要的品质。
这两个，他保了。
就在这时，欧上冰幽忽然抬头，目光穿透大厅昏沉的光线，落在通往楼梯间的方向。
欧上冰幽院长办公室。
所有人都愣住了。
宋谷广什么？
欧上冰幽我们漏了院长办公室。
欧上冰幽坚持语气肯定。
欧上冰幽昨晚在三楼找到的病历，页眉有个模糊的印章，像是‘行政部’三个字。
欧上冰幽精神病院的行政办公区通常在顶楼，这栋楼有四层，院长办公室应该在四楼。
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像在解一道数学题。
欧上冰幽火灾档案、特殊病患记录，最关键的线索一定在那里。
丁启航眼底闪过赞许。
他昨晚也注意到了病历上的印章，却没立刻关联到楼层分布，欧上冰幽的逻辑跳转快且准，像把精准的钥匙。
庄舒婷四楼？
庄舒婷脸都白了。
庄舒婷三楼已经那么吓人，四楼······
丁启航怕就留下。
丁启航拍了拍欧上冰幽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明确的认可。
丁启航想活下去的，跟我们走。
他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目光扫过欧上冰幽和高念初，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两人是他选定的同伴。
路向野眯起眼，掂量了片刻，丁启航是老玩家，欧上冰幽看起来不好惹，跟着他们总比单独行动强，便哼了一声。
路向野走就走，谁怕谁。
宋谷广看了看陈阳，见他没反对，也慌忙跟上，陈阳像是没听见他们的对话，依旧攥着焦布片，眼神涣散。
四人往楼梯间走时，欧上冰幽忽然停步，回头看了眼缩在角落的庄舒婷。
欧上冰幽单独行动的死亡率是组队的三倍。
庄舒婷浑身一颤，咬咬牙，也跟了上来。
一楼到三楼的楼梯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焦糊味，墙壁上的水渍变成了暗褐色，像干涸的血。
走到三楼平台时，宋谷广忽然“嘶”了一声，指着墙面。
宋谷广这是什么？
众人看去，只见斑驳的墙皮后露出一行刻字。
【四楼没有活人。】
路向野副本里的字能信？
欧上冰幽能信一半。
欧上冰幽伸手摸了摸刻痕，指尖沾了点新鲜的木屑。
欧上冰幽应该是最近前几天留下的，可能是之前的玩家刻的。
丁启航不管是谁刻的，四楼必须去。
丁启航率先踏上通往四楼的台阶。
他走在第二个，刻意给欧上冰幽留了并肩的位置，高念初紧随其后，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阵型——这是他惯用的保护阵型，只给信得过的人。
四楼的空气像被火烤过，灼热中裹着焦臭，走廊里没有灯，只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绿光，照亮两侧紧闭的房门，门牌上的字迹早已被熏黑，看不清号码。
宋谷广要分头找吗？
丁启航不，新人太多，分开就是送人头。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路向野，宋谷广和庄舒婷听的，目光却落在欧上冰幽身上。
丁启航你觉得院长办公室会在哪？
欧上冰幽行政办公区通常在走廊尽头，且门牌号带‘01’。
欧上冰幽扫视着两侧房门。
欧上冰幽应急灯的线路是沿主通道铺设的，跟着光线最亮的方向走。
果然，顺着绿光最集中的方向走了约二十米，走廊尽头出现一扇厚重的木门，门牌上“401”的字样勉强可辨，门把手上积着厚厚的黑灰，却有一道新鲜的抓痕。
欧上冰幽应该就是这了，路向野，开锁。
路向野哎。
路向野从口袋里摸出根铁丝，三两下就撬开了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垂死的哀嚎。
办公室里比外面更暗，弥漫着浓烈的煤气味，欧上冰幽从口袋拿出，打开手电筒，昨天在病房找到了这么一手电筒。
光束扫过满是焦痕的办公桌，落在墙角的保险柜上——柜门上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里面空空如也。
路向野被人捷足先登了？
高念初不像。
高念初忽然指着保险柜底部。
高念初这里有血迹，还没干。
欧上冰幽蹲下身，用金属片挑起一点血渍，在指尖捻了捻。
欧上冰幽是陈阳的。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的陈阳，他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陈阳不是我···我没碰过······
欧上冰幽你昨晚来过四楼。
欧上冰幽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欧上冰幽你衣服上的黑灰和办公室里的焦痕成分一致，额头的伤口边缘有铁锈，和保险柜的锁扣材质吻合。
陈阳腿一软，瘫坐在地，手里的焦布片掉在地上。
陈阳我、我听到有人叫我···说这里有出去的钥匙···
丁启航捡起那布片，忽然脸色微变。
丁启航这是···防火服的布料。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砰”地关上了，应急灯的绿光开始疯狂闪烁。
庄舒婷谁关的门？！
没人回答。
因为在绿光闪烁的间隙，欧上冰幽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天花板，照出一个倒挂的人影——那人穿着烧得焦黑的白大褂，脸贴在天花板上，四肢像蜘蛛般扭曲，正缓缓朝他们“爬”来。
而它的胸前，别着块摇摇欲坠的红牌，上面依稀能看清两个字。
【院长。】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