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下的轮廓一动不动，苍白的脚踝浸在地毯的水渍里，那圈海带像活物般微微蠕动，沾着咸腥的海水。
丁启航反手按住想上前的欧上冰幽，自己则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刀——这是他通关后特意准备的，比在青阳医院的趁手多了。
刀刃“咔”地弹开，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丁启航谁在里面。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被子下的轮廓依旧没动静，只有海带蠕动的“沙沙”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拍击声交织在一起。
欧上冰幽的目光扫过房间，两张床的被褥都很整齐，不像有人睡过，床头柜上放着两个倒扣的玻璃杯，杯底结着盐霜，窗帘缝隙里透出一点微光，照在地毯的鳞片上，反射出诡异的银光。
欧上冰幽不是活人。
欧上冰幽如果是玩家，不会躺得这么······规整。
更像是某种被刻意布置的“道具”。
丁启航点点头，示意他守住门口，自己拾起折叠刀，一步步靠近那张床，距离越近，海水的腥味越浓，甚至能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腐臭味。
他掀开被子——
下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堆湿漉漉的海带和几片巨大的银白色鳞片，刚才那截苍白的脚踝，竟只是用泡沫塑料做的假道具，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人皮似的东西。
丁启航啧，搞这套。
丁启航低骂一声，嫌恶地踢了踢那堆海带。
丁启航副本的下马威。
欧上冰幽走过来，捡起一片鳞片仔细看了看。
欧上冰幽边缘很锋利，像某种深海鱼类的鳞片，但比普通鱼鳞大太多了。
他又看向那对玻璃杯，翻过来一看，杯壁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某种图腾。
丁启航看来这房间不简单。
丁启航收起刀，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窗帘缝。
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灰黑色的浪涛拍打着船身，看不到任何岛屿或航标，诡异的是，海面上漂浮着许多模糊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在水里，随着波浪起伏。
欧上冰幽被拖在船底的？
欧上冰幽也凑过来看。
丁启航多半是以前的玩家。
丁启航焦先生说‘未离船者将成为深海的一部分’，看来不是吓唬人。
丁启航先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藏东西。
两人分工合作，丁启航检查衣柜和浴室，欧上冰幽则翻查床头柜和抽屉。
衣柜里挂着两件崭新的船员制服，和焦先生穿的款式一样，只是胸口的铭牌是空白的。
浴室里镜子蒙着一层水雾，擦开后，镜面上用口红写着一行字。
【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
丁启航有意思，又是老套路，镜像陷阱。
欧上冰幽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航行日志，封面已经被海水泡得发胀。
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模糊，只能辨认出。
【······第七天，它开始拍门了······鳞片会发光······】
后面的字迹被水泡得化开，只剩下一团模糊的墨痕。
欧上冰幽第七天？
欧上冰幽焦先生说航行时间是五天，这日志却提到了第七天。
丁启航要么是以前的航行记录，要么······
丁启航靠过来，指尖点在“它开始拍门”几个字上。
丁启航这副本的时间线有问题。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何絮楠的声音。
何絮楠丁哥哥，你们在里面吗？我和念初想问问你们······
丁启航的眉头瞬间皱起，语气冷了几分。
丁启航有事？
门被推开，何絮楠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甜美的笑，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高念初。
何絮楠我们刚检查完302房，发现浴室镜子上也有字，想问问你们这边有没有···
她的目光在丁启航身上打转，完全没注意到他冷下来的脸色。
欧上冰幽有，写着‘别相信镜子里的自己’。
欧上冰幽抢先回答，语气平淡。
欧上冰幽你们那边呢？
高念初我们那边写的是‘晚上别开窗’。
高念初赶紧接过话，拉了拉何絮楠的胳膊。
高念初没事的话，我们先回去了，七点餐厅见。
她显然不想让何絮楠继续纠缠。
何絮楠等等呀念初。
何絮楠没动，反而走进房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丁启航。
何絮楠丁哥哥，你以前通关过多少个副本呀？肯定很厉害吧？我听肖铭安说他通关过五个，你肯定比他厉害多了······
丁启航没理她，径直走到欧上冰幽身边，拿起那本航行日志。
丁启航这日志你看看，有什么发现？
那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和欧上冰幽讨论正事，完全把何絮楠当成了空气。
欧上冰幽配合地接过日志，两人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把何絮楠晾在一边。
何絮楠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但还是强笑道。
何絮楠丁哥哥，你们在看什么呀？我也想看看···
丁启航玩家资料，你权限不够。
丁启航头也没抬，语气里的疏离毫不掩饰。
高念初实在看不下去，拽着何絮楠就往外走。
高念初别打扰他们了，我们回去准备准备。
门被关上的瞬间，欧上冰幽开始打趣。
欧上冰幽你的小迷妹好像有点不高兴。
丁启航再提她试试。
丁启航这种没脑子的新人，死得最快。
欧上冰幽那可不一定。
欧上冰幽有时候运气好也能活下来。
他忽然顿了顿，指着其中一行模糊的字迹。
欧上冰幽你看这里，‘船长室的钥匙······在鱼肚子里······’
丁启航鱼肚子？什么鱼。
欧上冰幽不知道，字太模糊了。
欧上冰幽合上日志。
欧上冰幽但船长室肯定有问题，焦先生特意强调‘禁止进入船员区域’，越是禁止，越可能藏着关键线索。
丁启航晚上去看看，七点餐厅集合，先观察一下其他玩家。
两人没再说话，各自整理着思绪。
欧上冰幽靠在床头，翻看着那本航行日志，丁启航则走到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傍晚六点五十分，两人准时出门。
302房的门也刚好打开，高念初走了出来，脸色不太好，何絮楠跟在她身后，依旧不死心地往丁启航这边看。
欧上冰幽怎么了？
高念初302房的床底下，藏着一双湿脚印，像是从海里走上来的。
高念初而且何絮楠她······
何絮楠我怎么了？
何絮楠立刻接话，走到丁启航身边。
何絮楠我就是觉得这船有点吓人，想跟丁哥哥走一起嘛。
丁启航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欧上冰幽和高念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二楼餐厅很大，铺着和大厅一样的暗红色地毯，长桌旁已经坐了不少玩家。
肖铭安正唾沫横飞地跟舒时钦、任宁远他们吹嘘自己的通关经历，看到丁启航一行人进来，立刻招手。
肖铭安丁兄弟，这边坐！
丁启航没理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欧上冰幽自然地坐在他对面，高念初挨着欧上冰幽坐下，何絮楠想坐丁启航旁边，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坐在高念初旁边。
其他玩家也陆续进来了。
厉言和任宁远坐在一起，两人都沉默寡言，只是低头打量着餐厅。
池厉森和薛沂川看起来认识，正低声交谈着什么。
姜然和安语棠是两个看起来刚毕业的女生，吓得紧紧靠在一起，林雨纯和潘羽洁则显得比较镇定，正观察着餐厅的布局。
七点整，焦先生推着一辆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放着十几个银色的餐盘，每个餐盘里都盖着银色的盖子，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焦先生各位贵宾，晚餐时间到了。
焦先生今天的晚餐是‘深海特产’，请慢用。
他将餐盘一个个放在桌上。
焦先生对了，提醒各位，浪费食物也是违规行为哦。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餐厅，厚重的门再次关上。
肖铭安仗着自己是“前辈”，第一个掀开了盖子——盘子里放着一块灰黑色的肉，质地粗糙，散发着淡淡的腥味，上面还点缀着几片细小的鳞片。
舒时钦这是什么肉？
舒时钦皱起眉，一脸嫌恶。
肖铭安管它是什么，副本的食物能吃就不错了。
肖铭安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脸色突然变了。
肖铭安呕——这什么玩意儿！跟嚼橡胶似的！
他刚想把肉吐出来，突然想起焦先生的话，又硬生生咽了下去，脸色憋得通红。
其他人见状，更不敢动了。
姜然甚至吓得哭了起来。
姜然我不要吃这个、我想回家···
厉言别哭了！
厉言不想死就闭嘴！
就在这时，欧上冰幽注意到餐盘边缘刻着一行小字，和床头柜玻璃杯上的纹路很像。
他用指尖摸了摸，又闻了闻那块肉。
欧上冰幽是鱼肉，但不是普通的鱼。
他看向丁启航。
欧上冰幽能吃吗？
丁启航切了一小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刀叉划开，里面的肉质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丁启航没毒，但可能有副作用。
丁启航焦先生说浪费食物违规，看来必须吃。
他率先叉起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眉头微蹙，显然味道极差。
欧上冰幽和高念初对视一眼，也拿起刀叉。
何絮楠看丁启航吃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吃了起来，只是吃了一小口就吐了吐舌头。
何絮楠好难吃······
其他玩家见状，也只好硬着头皮吃，肖铭安吃得最快，大概是想表现自己的“经验丰富”，结果刚吃完，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
肖铭安疼···肚子疼······
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冷汗直流，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众人都吓了一跳，没人敢动。
餐厅的门突然被推开，焦先生走了进来，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仿佛没看到地上打滚的肖铭安。
焦先生看来这位贵宾不太适应我们的晚餐呢。
他挥了挥手，两个穿着黑色制服的船员走了进来，架起地上的肖铭安就往外拖。
肖铭安放开我！我是老玩家！我通关过五个副本！
肖铭安挣扎着尖叫，被船员死死按住，拖出了餐厅。
门再次关上，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焦先生拿起肖铭安没吃完的餐盘，微笑着说。
焦先生看来还是有人不喜欢我们的‘特产’，不过没关系，深海里的‘食材’，向来很充裕。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
焦先生请各位慢慢享用，祝用餐愉快。
说完，他推着餐车离开了，留下满室的腥味和恐惧。
欧上冰幽握紧了刀叉，他看向丁启航，对方也正看着他，眼神凝重。
这深海游轮的五天，恐怕比青阳医院还要难熬。
而刚才肖铭安被拖出去时，他好像看到，餐厅门口的地毯上，多了几滴暗红色的血，和餐盘里鱼肉的颜色一模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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