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消失后,那“咔哒、咔哒”的跳跃声仿佛还回荡在楼梯间。林晚站在原地,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那颗在她眼前晃动的、苍白的乳牙,和那个咧到耳根的黑洞笑容,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缺牙的小孩。
这显然不是巧合。昨天处理了“阳光采购”,今天就来了“牙齿问题”。这些“住户”的需求,难道还是排队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恐惧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当问题涉及到你潜在的“工作考核”时——天知道满足不了这些诡异需求会有什么后果。
她回到地下室办公室,再次翻开那本《员工守则》,希望能找到关于“牙齿”或者“小孩”的条款,但一无所获。看来,这又是一件需要她“自行判断”合理性的业务。
“补牙……”林晚喃喃自语,眉头紧锁。用什么东西补?水泥?口香糖?想想都觉得不靠谱。而且,那小女孩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常规补牙的样子。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文件架上昨天填好的那张“阳光求购”记录单,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阳光可以“求购”,那月光呢?
既然这个地方不讲究科学,那是不是也可以不讲究牙科?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想起一些模糊的传说,什么月华精华,什么太阴之气……虽然扯淡,但放在这里,似乎比找牙医更“合理”。
决定了,就用月光!
但怎么收集?怎么“补”?
她开始在办公室里翻找。在角落一个堆满杂物的破纸箱里,她找到了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罐,广口,带一个密封性不错的金属盖子。罐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洗洗应该还能用。
清洗罐子的时候,冰凉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认真思考如何用月光给一个明显不是人的小女孩补牙。
可是,不这么做,又能怎么办?
夜幕降临——至少,地下室里那盏灯变得更加昏黄,窗外(透过楼梯口看到的)天色完全暗沉下来时,林晚拿着那个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罐,走上了地面。
小区里的夜晚比白天更令人不安。那几栋楼里零星亮起的昏黄窗户,像是一只只困倦又警惕的眼睛。风声呜咽,吹动着不知名的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找了个相对开阔、能看见一小片天空的地方,将玻璃罐的盖子打开,瓶口对准了天空中被稀薄云层遮挡、若隐若现的月亮。
这行为傻透了。她感觉自己像个对着月亮许愿的神经病。
“拜托,来点能用的月光吧……”她低声念叨着,自己也说不清是在向谁祈求。
她就那么举着罐子,站了不知道多久,手臂开始发酸。周围寂静得可怕,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突然,她感觉到罐子似乎微微变凉了一些。她低头看去,罐子里似乎……不再是空空如也。里面弥漫着一层极其稀薄的、散发着微弱莹白光晕的“雾气”,正在缓缓流动,如同有生命的液体。
成功了?真的收集到了“月光”?
一股混合着震惊和荒谬的成功感涌上心头。
她赶紧盖上盖子,把那罐微凉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月光”紧紧抱在怀里,快步往回走。
就在她走到三号楼入口,准备下楼梯时,那个穿着红裙子、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阴影里。她依旧咧着那个缺失门牙的、黑洞洞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林晚……怀里的玻璃罐。
她的眼睛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林晚停下脚步,心脏怦怦直跳。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这是……你要的‘补牙材料’吗?”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跳了一步,伸出苍白的小手,指向林晚手中的罐子。
林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拔开金属盖子的一角。罐子里那莹白的“月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流动得稍微快了一些。
小女孩凑近罐口,那个缺失门牙的黑洞对着瓶口。
接下来的一幕,让林晚屏住了呼吸。
罐子里那稀薄的、光雾状的“月光”,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化作一缕极细的银色丝线,缓缓飘出瓶口,精准地流入小女孩口中那个黑洞里。
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罐子里的“月光”完全消失了,又变回了一个空荡荡的玻璃瓶。
小女孩闭上了嘴。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原本缺失门牙的位置。那里,似乎多了一小点微不可查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东西,像是用最上等的珍珠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牙。
她抬起头,再次对林晚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一次,笑容似乎没有那么诡异了,甚至……带着一点点心满意足?她没再做出任何可怕的举动,只是转过身,又开始了那“咔哒、咔哒”的跳跃,消失在通往地面的楼梯上方。
林晚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有些发软。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手里空了的玻璃罐,感觉像是在做梦。
她好像……又完成了一单业务。用一罐子“月光”。
回到地下室,她再次拿出《住户需求处理记录单》,在“需求内容”一栏犹豫了一下,写上:“疑似牙齿修复需求”,在“处理过程及结果”一栏写下:“提供收集之月光少许,对方已接收,未表示异议。”
刚把单子塞回文件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办公室门底缝下,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小片东西。
她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那是一小片白色的、带着细微纹路的……指甲盖大小的贝壳?或者是某种她没见过的、温润的白色材质。触手微凉,边缘光滑。
是那个小女孩留下的?报酬?还是谢礼?
林晚捏着这片小小的、不明所以的东西,看着桌上空了的玻璃罐和记录单,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工作危险、诡异、令人精神紧张。但每一次“成功”处理,似乎又能让她在这个地方获得一丝微妙的、暂时的安宁,甚至……一点点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她把这枚小小的白色物件和那张警告纸条、剩下的钱放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一阵沉闷的钟声,再次隐约传来。这次,响了七下。
下午六点了。
林晚猛地想起《守则》第七条:【下午六点后,请勿搭乘二号楼电梯。】
她今天,正好需要去二号楼,处理一份之前贴在布告栏上的、关于“楼道照明故障”的报修单。
电梯,是不能坐了。那么,楼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