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那场无声的对峙,像一根尖锐的冰刺,横亘在两人之间。随后的几天,别墅内的气氛降至冰点。表面上的客套依旧维持,但那种流动在空气中的试探与警惕,几乎凝成了实质。江屿似乎暂时收敛了明面上的步步紧逼,但谢旬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猎物再次露出破绽。
【目标人物情绪值波动:-3。当前情绪值:-17。】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地印证了谢旬的感受。关于“怕狗”的破绽,或许还有之前无意中流露出来的许多技能,都让江屿的疑心更重,情绪值也跌回了原点。
谢旬愈发谨慎,在别墅内尽量收敛,除了必要的互动,多数时间待在自己的房间或健身房,减少任何可能引发怀疑的行为。他甚至开始刻意回避与江屿的视线接触,那目光中的审视让他感到压力倍增。
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节目组的新任务再次到来,无论他们关系到达了什么地步,但在外人面前,还需继续表演。
这次的主题是“冬季恋歌体验”,地点安排在市中心一家被包场的室内真冰滑冰场。
收到通知时,谢旬正在健身房跑步,看到“滑冰”二字,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关于这项运动的经验几乎为零,甚至有些不好的印象,原主小时候似乎因此骨折过。而他自己,穿越前或许拥有极佳的平衡感和运动神经,但具体到滑冰这项需要特定技巧的活动,他并无把握。
这似乎是一个……可以“正常”表现,甚至“示弱”的机会。也许能稍微降低江屿的戒心?
抵达滑冰场时,寒意扑面而来。巨大的冰面光洁如镜,反射着顶棚的灯光。工作人员早已就位,各种防护装备一应俱全。
江屿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专业滑冰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利落。他熟练地检查着冰刀鞋,动作一看便知是此中老手。他抬眼看向正在工作人员帮助下,有些笨拙地穿着冰鞋、系着鞋带的谢旬,眼神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一次?”江屿的声音在空旷的冰场上显得有些清冷。
谢旬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个新手,他有些忐忑和紧张,点了点头:“嗯,不太会。”他扶着场边的栏杆,小心翼翼地试图站直,膝盖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软,身体晃了晃,至少表面看起来是个十足的菜鸟。
江屿没说什么,只是穿戴好护具,轻松地滑入冰场。他的动作流畅而富有力量感,蹬冰、滑行、转弯,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得如同教科书,带着一种游刃有余的优雅和掌控力,在冰面上划出优美的弧线。冰刀刮过冰面的声音清脆利落,落在谢旬的心里,让他没由来地打了一阵寒颤。
旁边的工作人员注意到:“谢老师,怎么了吗?”
谢旬回过神:“没事,可能突然有些冷了。”
直播镜头紧紧追随着江屿,弹幕又是一片舔屏。
“江影帝居然滑得这么好!太帅了!”
“这气场,这技术,说是专业选手我都信!”
“看看旬旬,好可怜又可爱,像只笨拙的小企鹅,妈妈亲亲。”
谢旬则严格按照“新手”剧本,紧紧抓着场边扶手,一步一挪,动作僵硬,时不时因为失去平衡而小小地惊呼一声,引得现场工作人员和镜头外的粉丝一阵善意哄笑和鼓励。他努力扮演着一个努力克服困难、却又确实技艺生疏的形象。
江屿滑了几圈后,停在了谢旬不远处,看着他与栏杆“搏斗”的样子,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解?按照他之前对谢旬的观察,这种需要极强身体协调性和平衡感的运动,他不该表现得如此……不堪。
“重心放低,身体前倾,脚踝稳住。”江屿最终还是滑近了一些,隔着几步距离,给出了简洁的指导。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听不出多少温度。
谢旬依言尝试,却故意让动作显得更加笨拙,甚至在一个小小的尝试性滑行动作中,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惊呼着向后仰去!
这一下并非完全假装,他对这具身体在冰面上的控制力确实生疏,七分真三分演,失去平衡的瞬间,心脏也确实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从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腰,猛地将他往回一带。谢旬的后背撞进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熟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是江屿。
他的反应快得惊人,在谢旬失衡的瞬间就已如疾风般滑至他身后,稳稳地接住了他。
谢旬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抓紧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以及手臂肌肉贲张的力量感。
“谢谢……”他喘着气,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真实的余悸。
江屿没有立刻松开他,手臂依旧牢牢地箍着他的腰,将他半圈在怀里。他的下巴几乎抵在谢旬的耳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这个姿势在镜头下无疑亲密至极,引发了场外一阵压抑的尖叫。
但谢旬却感觉不到丝毫暧昧,只有一种被牢牢锁定的窒息感。
江屿的手缓缓上移,关掉了谢旬的麦。
“你的核心力量,”江屿低沉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带着一丝冰冷,“不应该这么差。”
谢旬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忘了这一点,一个拥有出色攀岩能力和山地车控车技术的人,核心力量绝不可能弱到在冰面上如此轻易地失控!
他刚才的“表演”,在江屿眼中,恐怕漏洞百出,甚至更像是一种刻意的伪装,谢旬闭上了眼,看上去有些逃避。
完蛋了。
【目标人物情绪值波动:-5。当前情绪值:-22。】
情绪值骤降,直接跌破了之前的低点。
江屿松开了手,退开一步,目光如冰锥般刺向谢旬,里面再无之前的半分温和或试探,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几乎不加掩饰的愠怒。他似乎厌倦了这种猫鼠游戏,谢旬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后矛盾的表现,彻底触及了他的底线。
“你到底,”江屿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在隐藏什么?”
谢旬站在原地,冰场的寒意仿佛顺着脚底蔓延至全身,让他如坠冰窟。他看着江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冷意,知道事情正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合理的、能暂时安抚对方的借口都找不到。
江屿没再等他回答,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不解,更有一丝……被欺骗的冰冷失望。然后,他猛地转身,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尖锐的刮擦声,头也不回地朝着场边滑去,直接离开了冰面。
留下谢旬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场中央,四周是闪烁的灯光和无数或好奇或担忧的目光。刚才那个“英雄救美”的亲密拥抱,此刻看来更像是一个冰冷的讽刺。
冰场疾风过后,留下的不是浪漫,而是更深、更冷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