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会与其说是会议,不如说是一次录制前的沟通。导演红光满面,显然对目前节目的热度极为满意,他大致讲解了一下明天最终环节的流程——一个相对私密的室内访谈,嘉宾们将分开接受主持人的提问,分享参加节目以来的感受,最后会有一个互相阅读对方“真心话”信件的环节。
“希望大家都能敞开心扉,毕竟这是我们第一季的收官,要给观众留下最真实、最深刻的感动。”导演说着,目光尤其在江屿和谢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散会后,众人各自回房。谢旬心里对明天的环节有了底,无非是另一种形式的“表演”,只是这次需要更多的“真情实感”来包装。他并不太担心,既然协议是底线且绝不能暴露,那么在这个框架内,他自有办法应对。
回到房间,江屿似乎心情不错,甚至主动问起:“需要提前对一下说辞吗?”他语气自然,仿佛他们之前的种种从未发生,只是普通合作。
谢旬正从阳台拿出睡衣,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侧头看向江屿,唇角牵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江老师还需要对稿?我以为影帝即兴发挥更能打动人心。”
他语气轻松,带着点调侃,仿佛两人真是默契无间、可以互相打趣的伴侣。这种态度微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是否需要”,又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去。
江屿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像是要分辨他这笑容里的真实成分。最终,他也只是几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没再追问,转身走向浴室:“你说得对。”
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谢旬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他不需要和江屿对稿,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那些符合“深爱丈夫的顶流”人设的、真挚又不会越界的话。至于江屿会说什么,他控制不了,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第二天,最终录制在一个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客厅进行。柔和的灯光,舒适的沙发,营造出适合倾谈的氛围。嘉宾们分开录制,谢旬的顺序在江屿之后。
轮到谢旬单独面对主持人和镜头时,他已然调整好状态。他穿着简单的白色毛衣,刘海柔软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干净又真诚。
主持人的问题大多在预料之中:参加节目的初衷、过程中的难忘瞬间、对婚姻的新认识等等。
谢旬回答得滴水不漏。他谈到最初对“婚姻”的陌生和忐忑,谈到在相处中被江屿的沉稳和偶尔流露的温柔所打动,谈到那个直播间的吻是情之所至而非刻意设计。他语气诚恳,眼神清澈,偶尔提到江屿时,还会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依赖,将一个陷入爱河的“伴侣”形象塑造得栩栩如生。
“那么,谢老师觉得江老师是为什么愿意和你一起来参加这个节目呢?”主持人抛出一个稍微尖锐的问题。
谢旬微微一笑,眼神里带着点聪慧的了然:“一开始或许是因为我们都需要一个契机向公众交代。但后来……”他顿了顿,笑容加深,带着点小小的、属于恋爱中人的狡黠,“我觉得江老师可能发现,和我在一起,比他一个人面对那些繁琐的事情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他既承认了开始的起点,又暗示了过程中情感的转变,还将原因归结于“有趣”这种模糊又引人遐想的因素,完美地避开了深挖江屿内心真实想法的雷区。
【目标人物情绪值:+1。当前情绪值:+1。】
系统提示响起。谢旬眉梢微动,江屿是在看他的直播采访?而且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采访的最后,是书写并朗读给伴侣的“真心话”信件。
谢旬拿起节目组准备的精致信纸和笔,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便落笔书写。他写得很流畅,言辞优美,情感充沛——感谢相遇,感慨缘分,描述了一些节目中共度的、经过艺术加工的温馨细节,表达了对未来共同生活的期许。通篇读下来,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对伴侣充满爱意的人。
但只有谢旬自己知道,这封信里,所有的“爱意”都真假参半,是对“合作伙伴”的欣赏和对“婚姻关系”的责任,所有的“期许”都停留在公众视野之内的、符合他们身份的未来规划。他用精湛的演技和语言艺术,编织了一件华丽无比、却毫无破绽的“真心”外衣。
录制结束,谢旬回到休息间,心情平静。他做到了他该做的,维持了人设,推动了剧情,甚至可能还安抚了江屿。至于江屿会怎么写,他并不十分担心,以江屿的智商和情商,想必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岔子。
片刻后,工作人员通知所有嘉宾再次进入录制现场,进行最后互相阅读信件的环节。
客厅的布局稍微做了调整,变成了一个更适合集体聆听的环境。谢旬和江屿坐在同一张长沙发上,距离不远不近,是镜头下显得亲昵又不会过于刻意的程度。
其他嘉宾先开始朗读他们的信件,有感人肺腑的,有幽默诙谐的,现场气氛温馨而感人。
轮到江屿和谢旬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按照流程,由江屿先读他写给谢旬的信。
江屿接过节目组递过来的、谢旬刚才写的那封信,展开。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羊绒衫,显得肩宽腰窄,气质沉静。他低头看着信纸,侧脸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看不清具体神情。
他开始朗读。
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独特的磁性,念着那些“真挚”的情话,有种别样的魅力。现场很安静,只有他平稳的声线在流淌。
谢旬面带微笑地听着,心里却在快速分析。江屿的语调很平稳,没有过多的情绪渲染,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仿佛在郑重地宣读什么重要文件。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然而,当江屿念到信中一段关于“未来期许”的内容时,谢旬嘴角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写的是:“希望未来我们能继续彼此扶持,在各自的事业道路上绽放光彩,也能共同经营好我们的小家,不负众望。”
这完全是一句标准的、不会出错的“营业”话语。
但江屿念出来的却是:“希望未来我们能继续彼此扶持,在各自的道路上走下去,也能共同守护好我们的小家,不负彼此。”
他将“不负众望”,改成了“不负彼此”。
两个字的差别,意思却天差地别。“众望”是外界的眼光和期待,是需要维持的表象。而“彼此”……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私密的承诺。
江屿念出这四个字时,语速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仿佛这只是个无心的口误。但谢旬知道,这绝不是口误。以江屿的专业素养,念稿绝不可能出错。
他是故意的。
在镜头前,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谢旬写的“真心话”时,江屿用这种看似微不足道的方式,悄无声息地篡改了内容,将一句面向公众的场面话,变成了一个指向明确的、针对他们两人的誓约。
谢旬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指尖却微微蜷缩了一下。他感觉到江屿念完这句话后,似乎极快地抬眸瞥了他一眼,那目光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般的锐利。
【目标人物情绪值:+2。当前情绪值:+3。】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谢旬心底冷笑。果然,江屿很满意他这个小小的“篡改”,这满足了他某种隐秘的、变态的占有欲。
接下来,轮到谢旬朗读江屿写给他的信。
谢旬接过那封信纸,触手微凉。他展开,映入眼帘的是江屿凌厉而熟悉的笔迹。
江屿的信,和他的人一样,表面克制,内里却藏着汹涌的暗流。他写得很简洁,没有过多华丽的辞藻,但字里行间透出的,是一种近乎笃定的占有和……依赖。
他写:“谢旬,你和我认知中的很不一样。”
他写:“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我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的气息。”
他写:“婚姻只是感情的开始,但结局如何还需我们共同规划。”
他写:“别回头,往前走。我会在。”
谢旬声情并茂地读完了这封信。他的声音温和动听,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动,仿佛真的被这封“真情流露”的信所打动。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念到“别回头,往前走。我会在。”这句话时,他后背升起了一股细微的寒意。这不像情话,更像是一道指令,一个禁锢。仿佛在说,你只能走向有我存在的未来,没有其他选择。
信件环节在观众和其他嘉宾感动的掌声中结束。最终录制,圆满收官。
当晚,节目组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气氛热烈,大家互相敬酒,说着告别和祝福的话。
江屿和谢旬自然是被关注的焦点。江屿依旧扮演着体贴的丈夫角色,会帮谢旬挡酒,会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他少吃点辛辣,举动自然亲昵,无可挑剔。
谢旬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游刃有余地周旋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偶尔与江屿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爱意”和“默契”。
直到庆功宴接近尾声,谢旬借口去洗手间,暂时离开了喧闹的会场。
他走到走廊尽头的露台,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酒意。他需要一点空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尤其是江屿那封信和那个被篡改的词语。
“不负彼此……”谢旬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江屿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加深他们之间的绑定。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谢旬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恢复成那种带着点微醺的、慵懒的状态,转过身,背靠着栏杆:“里面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江屿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拿着一个酒杯。他看着谢旬被夜风吹得微微泛红的脸颊,目光深邃:“累了?”
“还好。”谢旬笑了笑,抬眼看他,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迷离,“江老师,你那封信写得……挺让人意外的。”
他主动提起,语气轻松,像是随口调侃。
江屿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痕迹。他并没有看谢旬,而是望着远处的夜景,声音平静:“只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谢旬心底嗤笑,那封信里的掌控欲几乎要溢出来了。
“是吗?”谢旬语气不变,带着点好奇,“那‘别回头,往前走’……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不像情话,倒像是命令。”
他终于问出了口,用一种半开玩笑的方式,既表达了质疑,又不至于显得过于尖锐。
江屿闻言,终于转过头来看他。露台的光线昏暗,将他眼底的情绪掩盖得模糊不清,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将谢旬困在了他和栏杆之间。晚风送来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清冽的木质香气。
他低下头,目光锁住谢旬,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就是字面意思。”
“谢旬,我们的路还长。”
“你只能往前走。”
“而你的路,必须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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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修文,感觉人设写的有些偏离我的大纲,但内容基本不怎么变化,应该不影响后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