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的训练室，只有角落的一盏应急灯亮着，昏黄的光线勉强勾勒出赵冠羽蜷缩的身影。他背靠着冰冷的镜面墙，双腿伸直搭在地板上，演出服的亮片在暗处泛着细碎的光，像撒落的星星，却暖不透他浑身的寒意。
镜面墙倒映出应急灯昏黄的光晕，将赵冠羽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他身后，像个沉默的同伴。他抬手碰了碰冰凉的镜面，指尖的温度在玻璃上留下一小片白雾，很快又被训练室的寒气吹散，正如他心里那些稍纵即逝的暖意。
演出服的亮片硌着后背，他却懒得动。白天排练时，邓佳鑫注意到他膝盖打颤，悄悄塞来的暖宝宝还贴在裤腿里，隔着布料传来微弱的热意，可这点温度根本抵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他想起声乐课上，张泽禹听出他嗓子沙哑，趁老师不注意递来润喉糖，糖纸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尖，却压不住喉咙里的灼痛感。
“好累啊……”他对着镜面墙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从十二岁踏进训练基地那天起，他就习惯了把“不累”“没事”挂在嘴边。队友们喊他“老赵头”“冠羽哥”，粉丝说他“靠谱”“大哥”，公司夸他“懂事”，这些标签像一层又一层的绷带，紧紧缠在他身上，遮住了所有的疲惫和脆弱。
赵冠羽抬手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指尖划过镜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些“懂事”“靠谱”的标签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让他连呼吸都觉得费力。他想起上周合练，穆祉丞不小心摔了一跤，是他第一时间冲过去扶起来，笑着说“没事吧？哥帮你看看”，可没人知道，那天他自己的膝盖也疼得厉害，强撑着才没露破绽。
“好累啊……”他又轻轻说了一遍，这次声音里多了几分委屈。他靠着镜面墙慢慢滑坐下，把脸埋进膝盖，肩膀微微颤抖。十二岁那年，他背着小书包走进训练基地，对着老师说“我想当歌手”，那时眼里的光纯粹又热烈；可现在，那束光好像被层层叠叠的压力遮住了，只剩下疲惫在心底蔓延。
“好想死啊……”这个念头冒出来，带着蛊惑的甜。只要松开手，就能卸下所有的标签，不用再做“冠羽哥”，不用再被期待裹挟，就能真正休息了。
他想象着“松开手”的画面——没有凌晨六点的闹钟，没有反复打磨的舞步，没有镜头前必须扬起的笑脸，连“冠羽哥”这个称呼都可以被彻底遗忘。那样的“休息”像裹着糖衣的毒药，甜得让他几乎要沦陷。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顺着指尖窜到神经末梢，像一根针狠狠扎醒了混沌的思绪。温热的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痕迹，醒目得让他心头一颤。
这痛感如此真实，比那些“懂事”“靠谱”的标签更真切，比舞台上的掌声更刺骨。赵冠羽盯着掌心渗出的血珠，看着它们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痕迹，像极了他藏在心底的委屈，终于有了具象的模样。
他想起上周团体采访，主持人笑着问“队里最让人放心的是谁”，队友们几乎异口同声喊出他的名字，镜头立刻聚焦在他身上。他当时笑着回应“会好好照顾大家”，可只有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是攥到发白的掌心——他怕自己担不起这份“放心”，怕哪一天撑不住，让所有人失望。
“大哥？”训练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张泽禹抱着吉他探进头，看到他掌心的伤，眼睛瞬间睁大，“你手怎么了？”他快步走进来，从背包里翻出医药包，“我记得你包里有创可贴，上次邓佳鑫帮你放的……找到了！”
张泽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伤口，指尖带着吉他弦磨出的薄茧，动作却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珍宝。“哥，你是不是又太拼了？”他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担忧，“昨天练到凌晨，今天早上又最早到，你的嗓子都哑成这样了。”
赵冠羽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张泽禹感冒发烧还硬撑着练唱，是他逼着少年回宿舍休息，自己帮他完成了合唱部分的练习。那时张泽禹裹着被子，隔着屏幕对他说“冠羽哥，你就是我的定心丸”，现在这个“定心丸”，却快要撑不住了。
“小伤，没事。”他扯出熟悉的笑容，试图掩饰，可声音里的沙哑却出卖了他。
“小伤，没事。”他扯出熟悉的笑容，试图掩饰，可声音里的沙哑却出卖了他。那笑意像薄冰贴在脸上，稍一触碰就会碎裂，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到嘴角的僵硬。
张泽禹的眉头拧得更紧，他把创可贴往赵冠羽掌心一按，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哥，你别总说没事。上次你膝盖肿了一大块，还笑着说‘不小心撞的’，结果疼得半夜起来贴膏药，以为我们没看见吗？”
赵冠羽的笑容僵了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创可贴。他没想到那些刻意藏起来的狼狈，早就被队友看在眼里。去年冬天排练《倔强》，他为了完成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膝盖重重磕在舞台边缘，当场就麻了半边腿。下台后他躲在后台角落揉膝盖，却撞见张泽禹抱着吉他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没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暖手宝塞了过来。
那只暖手宝还带着张泽禹掌心的温度，隔着训练服贴在膝盖上，暖得他鼻尖发酸。当时他强装镇定地说了句“谢谢”，转头却在无人的角落，对着冰冷的墙壁缓了足足十分钟——不是因为膝盖疼，而是因为张泽禹红着的眼眶，像一根细针，戳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坚强”外壳。
“哥，你当时还骗我说‘就碰了一下’。”张泽禹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少年蹲在他面前，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膝盖，“后来我看到你走路一瘸一拐的，才知道撞得多重。”
赵冠羽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想起那天晚上，张泽禹借着请教吉他弹唱的名义，留在练习室陪他到深夜，临走时把一管活血化瘀的药膏放在他桌角，药膏盒上还用便签写着“记得涂，别揉太用力”。那时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却不知所有的隐忍和逞强，都被队友们悄悄看在眼里，用笨拙又细心的方式记挂着。
“对不起啊~小宝，以后哥哥不会这样了。”赵冠羽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刚松快下来的柔软，指尖轻轻揉了揉张泽禹的头发，像小时候哄受委屈的弟弟那样。
张泽禹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随即又板起小脸，故作严肃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以后再硬撑，我就把你的暖宝宝全拿走，让你膝盖疼的时候没东西捂。”话虽硬气，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伸手把刚才没贴好的创可贴又帮他按了按，“哥，你要记得，我们不是只会依赖你，也能帮你扛事儿的。”
“知道啦，我们小宝长大了。”赵冠羽笑着应道，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似的，软乎乎的。
这时候左航端着姜汤说：“刚看楼下便利店还开着，特意让老板多加了红糖和桂圆，比我煮的还暖身子。”他把冒着热气的保温杯放在赵冠羽面前，拧开盖子时，甜香混着姜的辛辣瞬间漫开来，“快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赵冠羽看着杯里飘着的桂圆和红枣，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想起上周左航为了改一首原创歌词，在练习室熬了两个通宵，眼睛红得像兔子，却还惦记着帮他整理舞蹈笔记。那时他劝左航早点休息，少年却笑着说“哥的动作比歌词难多了，我这点不算什么”。
“谢谢左航小朋友~”他轻声说，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姜汤，甜丝丝的暖意滑过喉咙，熨帖了沙哑的不适感。
“跟我还客气？”左航挑眉，在他旁边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对了，明天合练的流程我整理了，把你的part标红了，重点动作旁边写了小提示，你看看合不合适。”
赵冠羽又喝了一口姜汤，甜暖的滋味从胃里散开，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他抬起头，对着左航，也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露出了一个无比真切的笑容，声音虽还有些沙哑，却充满了力量：“嗯，以后不硬扛了。有你们在，真好。”
这句“真好”，没有了以往的伪装，只剩下被在乎的安心和并肩同行的笃定。他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依旧布满荆棘，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伙伴，就算再一次站在崩溃边缘，他也能笑着握住他们伸出的手，然后一起，朝着光的方向走去。而那句“我很开心”，从此也有了最真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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