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终于被甩在身后时，朱志鑫抬手按了按颈侧——那里还残留着医用胶布的黏腻感，像极了过去一周里缠在他身上的怀疑。黑色越野车平稳地滑过市中心的繁华路段，车窗缓缓升起，将街面上的人声隔绝在外，也让后座几人的轮廓重新坠入阴影。
苏新皓赵队已经在阁里备了热汤。
苏新皓指尖在战术手套上摩挲着，指节泛白——那是他习惯性的动作，只有在确认即将回到“安全区”时才会显露。副驾驶座上的张极回头，扔过来一个黑色皮质面罩，面罩边缘绣着细密的银线蛇纹，正是枯骨阁的标识。朱志鑫抬手接住，指尖触到冰凉的皮革，眼底最后一点因病房暖意残留的柔和，瞬间被覆上一层寒霜。
他们从不是穿白大褂的病人，也不是并肩探案的“队友”。林正宏案只是一场意外的交集，如今尘埃落定，该归位了。
越野车最终驶入城郊一处隐蔽的山谷，谷口看似荒芜的乱石堆在车轮碾过特定轨迹后，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隧道。隧道壁上每隔十米嵌着一盏暗金色壁灯，灯光打在几人脸上，却照不进他们垂着的眼窝——那里藏着枯骨阁杀手独有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吱呀”一声，隧道尽头的铁门向内开启，扑面而来的不是想象中的肃杀，而是淡淡的松木香。赵冠羽倚在门侧，黑色劲装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身形，14岁的脸庞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赵冠羽回来得比预计晚了十分钟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寻常问询。
朱志鑫率先迈步下车，将面罩扣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朱志鑫李警官在医院拦了路，给我们道歉耽误了点时间。
赵冠羽道歉？
赵冠羽挑眉，转身往里走，靴底踩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赵冠羽他倒有几分胆子，敢拦枯骨阁的人。
身后的童禹坤和张泽禹默默跟上，几人穿过刻满兵器纹样的长廊，最终走进一间开阔的议事厅。厅中央摆着一张乌木长桌，桌面上嵌着十二道凹槽——对应枯骨阁的十二支队伍。S队的位置上已经放好了四套叠得整齐的黑色作战服，苏新皓走过去拿起自己的那套，指尖扫过袖口绣着的“S”标识，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苏新皓陈天润呢？
苏新皓忽然开口，目光扫过空着的座位——那是属于他们同住的小团体里，最安静的那个少年的位置。
赵冠羽在训练场，说要等你们回来比一场。
赵冠羽走到长桌主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赵冠羽姚昱辰跟着，估计又在闹着要学新招式。
话音刚落，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姚昱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点汗，手里还攥着一把未开刃的短
姚昱辰朱哥！你们终于回来了！陈天润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把你上次藏的那把匕首当赌注！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的雀跃，却没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朱志鑫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在病房时的妥协，只有杀手对“无关情绪”的漠视。姚昱辰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低下头，把短刀背到身后，小声说了句“我去叫陈天润”，就转身跑了出去。
议事厅里重新陷入沉默。苏新皓换好作战服走过来，将一套递给朱志鑫
苏新皓先换衣服，李警官的事，晚点再说。
朱志鑫接过作战服，走进旁边的隔间。门关上的瞬间，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忽然想起李警官早上在医院的样子——那个年近五十的老警官，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警服，站在病房门口，手都在抖
“朱……先生，之前是我糊涂，不该怀疑你们和蛇堂有关，更不该把你们当成嫌疑人审……”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局里的撤销怀疑证明，所有记录都已经销毁，以后绝不会再打扰你们。”
当时朱志鑫正靠在床头喝粥，闻言只是抬了抬眼，没有接文件
朱志鑫我们没兴趣看。
李警官脸上的愧疚更浓了，他把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这是我家传的一块玉佩，不值钱，但能保平安……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求你们收下。”
朱志鑫的指尖顿了顿，粥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眼神。他想起在病房里，队友们“威胁”他不准去现场的样子，想起苏新皓按住他胳膊时的力度，想起童禹坤递照片时眼里的笑意——那些都是他在枯骨阁从未感受过的“温度”。可他不能沉溺，因为他是杀手，杀手的世界里，不该有温度。
朱志鑫拿走。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朱志鑫我们和你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以后不要再见面。
李警官的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把锦盒放在了文件旁边，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转身离开了病房。朱志鑫看着那两个小小的物件，直到张泽禹进来收拾东西，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张泽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那才是枯骨阁的人该有的样子。
隔间的门被推开，朱志鑫换好了作战服，黑色的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因受伤而略显清瘦的轮廓，却更显利落。他走出隔间时，陈天润和姚昱辰已经回来了，陈天润手里拿着两把匕首，递给朱志鑫一把
陈天润比一场？看看你伤好后，反应慢了多少。
朱志鑫接过匕首，手腕轻轻一转，匕首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稳稳落在掌心：“好。” 训练场在议事厅的地下一层，是一个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的空间。地面铺着特制的防滑石，四周立着十几根用来练习闪避的铁柱。几人走进去时，其他队伍的杀手正在各自的区域训练，兵器碰撞的“叮叮”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这是枯骨阁的规矩，训练时，只有兵器的声音能存在。 朱志鑫和陈天润站在场地中央，姚昱辰和赵冠羽、苏新皓站在旁边看着。陈天润率先出手，匕首直刺朱志鑫的左肩——那是他之前受伤的地方，也是最薄弱的环节。朱志鑫眼神一凝，侧身避开，同时匕首反挑，直指陈天润的手腕。两人的动作都快得像风，匕首碰撞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姚昱辰看得眼睛都直了，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十几个回合后，朱志鑫抓住陈天润的一个破绽，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咙。陈天润喘着气，笑了笑
陈天润还是没赢过你
朱志鑫收回匕首，擦了擦额角的汗——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左肩的旧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没说话，转身走向休息区，苏新皓跟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苏新皓伤口还疼吗？
朱志鑫没事。
朱志鑫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是冰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刚好压下了那点不该有的“疼”。
就在这时，训练场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张泽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信封，走到苏新皓面前
张泽禹苏队，总部的任务。
苏新浩接过信封，拆开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
苏新皓目标是城南的张老板，三天内解决，S队和朱志鑫，陈天润负责
S队所有人立刻站直身体：“是。”
朱志鑫的目光落在苏新皓身上，想起在医院时，苏新皓按住他胳膊说“你在这里远程指挥”的样子，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他很快压下那丝异样，站起身
苏新皓明天一早。
苏新浩把信封递给邓佳鑫
苏新皓目标资料在里面，今晚准备好。
邓佳鑫接过信封，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朱志鑫
邓佳鑫你先看，熟悉一下目标的作息。
朱志鑫接过资料，指尖扫过纸上的文字——张老板，做走私生意，手上有三条人命，是总部列了半年的“清除名单”上的人。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就像在看一份普通的购物清单。
晚上，几人回到他们同住的小院子——那是枯骨阁里唯一一处有烟火气的地方，是赵冠羽特意申请的，因为他们几个是阁里最年轻的队伍，需要“相对宽松”的环境培养默契。院子里种着几棵松树，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姚昱辰正在石桌上擦他的短刀，陈天润坐在旁边看书，赵冠羽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却没吃。
朱志鑫走进院子，坐在石凳上，拿起资料重新看了一遍。苏新皓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苏新皓目标每天晚上七点都会去城南的‘夜色’酒吧，那里是他的据点，守卫很多
朱志鑫可以从后门进，
朱志鑫指着资料上的一张地图
朱志鑫后门有个通风管道，直接通到他的包间。
余宇涵走过来，咬了一口苹果
余宇涵我和邓佳鑫负责牵制前门的守卫，陈天润负责切断监控，你和童禹坤进去执行任务。
苏新皓我还在这呢，你是队长，我是队长？
目光扫过朱志鑫的左肩
苏新皓你的方法可以，就按照你说的方法执行，朱志鑫你的伤……
朱志鑫不影响。
朱志鑫打断他，合上资料
朱志鑫苏队明天按计划来。
姚昱辰停下擦刀的动作，抬头看着朱志鑫
姚昱辰朱哥，你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朱志鑫不用。
朱志鑫淡淡开口
朱志鑫做好你自己的事。
姚昱辰低下头，小声“哦”了一声，又开始擦刀。院子里的气氛有点沉闷，陈天润合上书，看着朱志鑫
陈天润你是不是还在想李警官的事？
朱志鑫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冷意
朱志鑫不该想的事，我不会想
陈天润笑了笑，没再说话。余宇涵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里
余宇涵早点休息，明天行动不能出岔子。
几人各自回房。朱志鑫躺在硬板床上，却没有睡意。他想起李警官放在床头柜上的锦盒，想起那个老警官眼里的愧疚，想起在病房里喝的那碗粥的温度——那些画面像碎片一样在他脑海里闪，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去。他是枯骨阁的杀手，是Z队的成员，他的任务是杀人，是清除罪恶，而不是沉溺于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几人就出发了。越野车停在离“夜色”酒吧还有两条街的地方，余宇涵和邓佳鑫先下车，换上了普通的校服——他们的年龄最容易让人放松警惕。陈天润拿出笔记本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
陈天润监控已经切断，后门的守卫我会用干扰器牵制三分钟，足够你们进去。
童禹坤和朱志鑫换上黑色的夜行衣，戴上面罩，只露出眼睛。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却达成了默契
三分钟后，陈天润低声说
陈天润可以行动。
童禹坤和朱志鑫迅速下车，像两道黑影一样窜到酒吧后门。童禹坤用特制工具打开门锁，两人钻了进去，顺着通风管道爬向目标的包间。管道里又黑又窄，朱志鑫的左肩碰到管壁，传来一阵刺痛，他却没停下，只是加快了速度。
很快，他们就到了包间上方。童禹坤用匕首划开通风网，两人悄无声息地跳了下去。包间里烟雾缭绕，张老板正坐在沙发上喝酒，旁边围着几个保镖。朱志鑫眼神一凝，率先出手，匕首直刺张老板的心脏——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没有丝毫犹豫。
保镖们反应过来时，张老板已经倒在了沙发上，没了呼吸。童禹坤解决掉离他最近的两个保镖，朱志鑫则对付剩下的三个。兵器碰撞的声音在包间里响起，却只持续了几十秒，所有保镖就都倒在了地上。
童禹坤走。
童禹坤低声说。
两人转身想走，却听见包间门被推开
苏新皓你们怎么这么慢？还以为你俩被抓了
童禹坤不就只慢了五秒吗？
苏新皓那不也是慢了吗？赶紧走
童禹坤和朱志鑫对视一眼，没有犹豫，立刻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越野车上时，余宇涵已经在等他们了。看到两人安全回来，他紧绷的脸色松了一点
余宇涵你俩怎么这么慢？
童禹坤谁知道那张老板身边有这么多保镖？
朱志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越野车驶回枯骨阁，铁门缓缓关上，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几人走进议事厅，苏新浩拿起桌上的通讯器
苏新皓总部，任务完成。
通讯器里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很好，下一个任务，三天后通知。”
挂了通讯器，苏新皓看着几人
苏新皓先休息，晚点去吃点东西。
姚昱辰立刻兴奋起来
姚昱辰我要吃上次那个巷子里的牛肉面！
苏新浩点点头
苏新皓可以
几人回到小院子，换了衣服。朱志鑫坐在石凳上，看着院子里的松树，忽然开口
朱志鑫李警官，或许不是坏人。
这句话让其他几人都愣住了——在枯骨阁的规则里，“好人”“坏人”从来不是他们该评判的，他们只需要执行任务。
苏新皓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苏新皓不管是不是，我们和他，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朱志鑫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苏新皓说得对，杀手和警察，从来都是两条平行线，偶尔的交集，不过是意外。
晚上，几人去了姚昱辰说的那家牛肉面店。小小的巷子里，只有这一家亮着灯。老板是个和善的中年人，看到他们，笑着打招呼
“还是老样子？”
苏新皓11碗牛肉面，九碗加辣，两碗不加辣。
面上来时，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姚昱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像只饿坏了的小猫。陈天润慢慢吃着，偶尔抬头看看其他人。赵冠羽和苏新皓聊着下次任务的计划，朱志鑫则低头吃着面，忽然觉得，这碗面的温度，和病房里那碗粥的温度，有点像。
吃完面，几人走回枯骨阁。夜色很深，月光洒在青石路上，留下长长的影子。姚昱辰走在最前面，哼着不成调的歌，赵冠羽跟在后面，偶尔提醒他“慢点走”。苏新皓和朱志鑫走在最后，两人都没说话，却保持着同样的步伐。
苏新皓朱志鑫
苏新浩忽然开口
苏新皓你肩膀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朱志鑫不用
朱志鑫说，却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朱志鑫谢谢
苏新皓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这是朱志鑫第一次对他说“谢谢”，不是出于任务的默契，而是出于“人”的温度。
回到小院子，姚昱辰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赵冠羽把他抱回房间。陈天润回房看书，苏新皓则走进厨房，拿出医药箱——他记得朱志鑫的肩伤还没好利索，刚才吃面时，他的动作都有点僵硬。
苏新皓过来。
苏新皓走到朱志鑫面前，打开医药箱。
朱志鑫没有拒绝，走到石凳上坐下，脱下上衣，露出左肩的伤口——那里的纱布已经渗了点血，是刚才在通风管道里蹭到的。
苏新皓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用消毒水擦拭伤口，动作轻柔得不像个杀手。朱志鑫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在病房里，苏新皓按住他胳膊说“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的样子，心里那点被压抑的“温度”，终于悄悄冒了出来。
苏新皓好了。
苏新皓重新缠上纱布，抬头看向朱志鑫
苏新皓以后别再碰伤口了。
朱志鑫点点头，穿上上衣，没有说话，却在苏新皓转身要走时，轻轻说了句
朱志鑫下次牛肉面，我请。
苏新皓回头，眼里带着点惊讶，随即笑了笑
苏新皓好
院子里的月光很亮，照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杀手世界里的冰冷。朱志鑫知道，他还是枯骨阁的杀手，还是要执行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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