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带上门离开后,房间里陷入了比之前更令人窒息的死寂。丁程鑫蜷缩在床上,薄被下身体冰冷,马嘉祺最后那句听不出喜怒却重若千钧的警告,如同冰锥,将他刚刚鼓起勇气探出的、那点可怜的自我意识,彻底冻结、击碎。
他输了。输得彻底。
连一口凉菜的自由都无法争取,他还能奢望什么?
一种深切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淹没了他。他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试图阻隔窗外那清冷得刺眼的月光,也试图忽略心底那片荒芜的空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昏沉,几乎要被疲惫和沮丧拖入睡眠时,房门再次被极轻地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缓步来到床边。
是马嘉祺。
他去而复返。
丁程鑫身体瞬间绷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浓密卷翘的睫毛在黑暗中不安地颤动,像受惊的蝶翼。他等待着,等待着更冰冷的言语,或者某种形式的“惩罚”。
然而,预想中的一切并未发生。
马嘉祺只是在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月光勾勒出他挺拔却在此刻显得有些孤寂的侧影。空气中,那浓郁的黑檀苦艾酒信息素不再带有之前的冷冽和压迫,反而变得沉静而……复杂。
“刚才……”马嘉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我的话,说重了。”
丁程鑫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他……是在道歉?
马嘉祺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剖析自己。“我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不想看到你有一点点不舒服的可能。任何风险,我都不想冒。”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担忧,这份担忧扭曲成了过度的控制欲。此刻,那层坚冰般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泄露出底下汹涌却笨拙的情感。
“那盘凉菜,亚轩已经处理掉了。”马嘉祺继续说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却多了几分缓和的意味,“如果你真的想吃,明天让真源看看有没有更温和的替代品,或者……等他确认你身体完全适应后,再少量尝一点。”
这不是妥协,这依然是掌控。只是换了一种更温和的、包裹着糖衣的方式。但比起之前那不容置疑的禁令,这细微的让步,像是一缕微光,照进了丁程鑫冰冷的心湖。
丁程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黑暗中,他看不清马嘉祺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那份沉重而真实的情感。
马嘉祺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伸出手,这一次,指尖带着试探般的轻柔,拂开了丁程鑫额前有些汗湿的碎发。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与他平日强势作风截然不同的珍视。
“别怕我,程鑫。”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恳求的意味,“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他说过不止一次。但这一次,在此情此景下,却带着不同的分量。夹杂着刚才那不算道歉的道歉,和此刻这笨拙的安抚。
丁程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涩。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暖意的情绪悄然滋生。他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因为马嘉祺这难得的放低姿态而感到一丝心软。
他依旧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躲开马嘉祺停留在额间的手指。
马嘉祺感受到了他细微的软化,指尖的动作更加轻柔。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这一次的沉默,不再充满压迫,反而像是一种无声的交流。
月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上,靠得极近。
过了许久,马嘉祺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下周开始,除了真源的调理,我会空出时间陪你做复健,慢慢恢复运动。总待在室内对身体也不好。”
他不再仅仅是通过张真源来“管理”他的健康,而是亲自介入。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绑定和占有,却也给了他一点点喘息的空间——户外活动。
丁程鑫听懂了其中的含义。他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这声回应轻若蚊蚋,却代表着一种默认,一种无奈的接受,或许……也夹杂着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得到回应,马嘉祺似乎终于满意。他收回手,站起身。
“睡吧。”他低声道,如同每一次夜晚的告别。但这一次,他停留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
房间里重新只剩下丁程鑫一个人。他躺在月光里,抬手轻轻触碰刚才被马嘉祺拂过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和那复杂难辨的信息素味道。
恐惧并未完全消散,马嘉祺的控制欲依然如影随形。但今夜这场小小的风波,以及马嘉祺去而复返后那笨拙的“和解”,像是一道微妙的分水岭。
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绝对的掌控与无声的依赖之间,似乎找到了一种危险而脆弱的平衡。而丁程鑫的心,在那冰冷的警告与这片刻笨拙的温柔之间,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隙。
月光依旧清冷,却仿佛不再那么刺骨了。他闭上眼,第一次在经历了冲突之后,没有带着不安和恐惧入睡。
笼中的鸟儿,似乎开始学着在有限的天空下,寻找属于自己的、扭曲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