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会议室里落针可闻。他抬起眼，目光先在苏曼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陈末和林薇，最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海口的例子，听起来不错。”他先扬后抑，语气平淡，“但是，一个在特定环境下、由特殊团队偶然做成的个案，是否具备大规模复制的可能性？我持保留态度。更何况，‘椰风生活’现在毕竟是一家独立公司，它的成功，并不能完全等同于我们宏海自身能力的证明。”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苏曼团队所有人的头上。
接着，李卓的目光转向林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林经理，我还有个疑问。你既然已经在海口自己创业当了老板，做得风生水起，为什么还要选择回到集团，甘愿做一个高级项目经理？这其中的职业逻辑，似乎不太寻常。”
这个问题尖锐而突然，直接质疑动机。
林薇瞬间感到压力陡增，她张了张嘴，准备好的说辞在董事长深邃的目光下显得有些苍白：“董事长，我……我认为集团提供的平台更大……”
“平台？”李卓轻轻打断，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一个已经证明自己能创造平台的人，还会仅仅为了一个更大的平台而放弃自主权吗？这个理由，不够有说服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他不相信。他不相信林薇的动机，进而也怀疑起整个项目团队的稳定性和可靠性。
刘伟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一副深思熟虑为公司考量的模样。
“这个项目，愿景是好的，但风险确实过高，尤其是核心团队的构成和稳定性，存在疑问。”李卓最终一锤定音，“暂时搁置，再议。”
再议？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基本等于判了死刑。
苏曼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再做无谓的争辩，只是挺直了脊背，说了声：“明白了，董事长。”
会议在一种压抑的失败气氛中结束。
陈末胸腔里堵着一股郁气，为那个倾注了心血的方案，更为林薇所遭受的质疑和不公。他沉默地回到办公室，一头扎进工作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那份愤懑。
夜色渐深，办公楼里只剩下零星灯火。陈末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抬头已是深夜。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离开。
经过副总裁办公室时，他意外发现门缝里还透出灯光。他迟疑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只见苏曼竟伏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睡着了。电脑屏幕还亮着，旁边散落着几分文件。她侧着脸，平日里那份锋利和强势在睡梦中消散殆尽，长睫下竟隐约可见一道未干的泪痕，在屏幕微光的映照下微微反光。
窗外是寒冷的冬夜，办公室里冷气早已停歇，透着刺骨的凉意。
陈末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了一下。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将自己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地披在了苏曼的肩上。
他动作极轻，生怕惊醒她。随后，他找到空调遥控器，将暖风打开，调到适宜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关掉了刺眼的顶灯，只留下桌上一盏昏暗的台灯，自己则 silently 退到办公室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他就这样在昏暗与寂静中，守着那个难得流露出脆弱的上司，也是此刻唯一的战友。
窗外的城市灯火阑珊，寒意被玻璃隔绝。温暖的空气渐渐充盈办公室，苏曼睡梦中微微蹙起的眉头，似乎稍稍舒展了一些。
陈末靠在沙发上，毫无睡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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