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交易
自从被黑瞎子坑上贼船，每周二四的“辅助治疗”成了我既痛苦又期待的固定项目。痛苦在于那非人的体力折磨，期待在于……能名正言顺地和张起灵待在一起。
虽然他话还是那么少，表情还是那么冷，但他会陪我跑步，在我快瘫倒时拉我一把，甚至偶尔会在我累成狗的时候，递给我一瓶拧开盖子的功能饮料。
这谁顶得住啊！ 我一边唾弃自己没出息，一边可耻地沉溺其中。
这天周四，又是“受刑”日。我拖着灌铅的双腿，生无可恋地跟在张起灵身后往校医室走——训练结束后照例要去黑瞎子那里“报到”，美其名曰记录身体数据。
刚走到校医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解雨臣清冷的声音。
“……齐老师，我希望您能严肃对待这件事。那份关于石棺符号的初步分析报告，涉及到可能存在的放射性残留检测，这部分数据缺失了，我需要完整的报告。”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张起灵。他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听着。
里面传来黑瞎子懒洋洋的轻笑：“解大会长，我就是个校医，管管学生头疼脑热还行，什么放射性检测报告，我可听不懂。你是不是找错部门了？”
“学校的医疗设备和部分特殊档案的权限都在您这里，尤其是涉及几十年前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而且，”解雨臣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多了一丝锐利，“我查到，那支消失的勘探队里，有一位随队医生的姓氏，也是齐。”
！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黑瞎子和几十年前的勘探队有关？
里面沉默了几秒。
然后黑瞎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玩世不恭：“哟，查得挺细啊。没错，那是我家一远房亲戚，早没联系了。怎么，解大会长怀疑我祖传的药方是从棺材板上抠下来的？”
“我只是在追查所有可能的线索，确保学校的安全。”解雨臣的语气不卑不亢，“而且，我注意到张起灵同学的训练强度和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他的体检报告和用药记录……似乎也有些‘特殊’之处，都是由您单独负责的。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哇哦！ 我在心里给解雨臣鼓掌。会长就是会长，查得真狠！直接捅到核心问题了！
张起灵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神微动，但依旧平静。
“啧啧啧，”黑瞎子咂嘴，“解同学，你这是侵犯学生隐私和质疑教职工的专业操守啊。小心我告到校长那儿去。”
“如果您认为有必要，请便。”解雨臣似乎毫不在意，“但我相信，比起走正式流程，我们之间或许可以达成更有效率的……信息共享。您需要什么？”
交易！这是赤裸裸的交易！ 我激动地扒着门缝想看得更清楚一点，被张起灵轻轻拉了一下胳膊，示意我别太明显。
里面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似乎是黑瞎子站了起来。
“解大会长果然聪明。”他笑着，声音压低了些，“我呢，对你们考古社那点陈年旧事没什么兴趣。但我确实需要一点……‘便利’。”
“什么便利？”
“学校后山那片废弃的老校区，听说划归学生会负责管理了？我想偶尔进去采点……嗯，‘草药’。”黑瞎子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真诚，如果忽略掉那丝明显的戏谑的话。
解雨臣沉默了一下。老校区荒废多年，平时根本没人去，采草药这借口烂得可以。
“可以。”解雨臣答应得干脆，“但我需要知道，张起灵和那石棺，到底有什么关联？那些符号的‘警告’，具体指什么？”
“哎呀，年轻人就是心急。”黑瞎子慢悠悠地说，“关联嘛，肯定是有的。具体是什么，你得自己查啊，不然多没成就感。至于警告……字面意思，别深究，离远点，对大家都好。”
“如果我说不呢？”解雨臣的声音冷了几分。
“那就没办法咯。”黑瞎子耸耸肩（我猜的），“只好祝你……探险愉快？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些东西，沾上了可就甩不掉了。就像……”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就像你手上那块‘不小心’从石棺边上捡到的、带着特殊染料残留的小石头一样。”
！！！ 解雨臣私下拿了东西？！我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捂住嘴。
里面的解雨臣显然也愣住了，半晌没说话。他肯定没想到自己极其隐秘的动作居然被这个人看到了。
“你怎么……”
“我眼睛不好，戴墨镜嘛，”黑瞎子笑嘻嘻地打断他，“所以别的感官就特别灵敏一点。比如……有人偷偷摸摸捡东西时那点小动静。”
好家伙！这黑瞎子根本不是眼睛对光敏感，他是千里眼顺风耳吧！
良久，解雨臣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齐老师果然深藏不露。老校区的权限我会给你。但我的问题，希望有一天能得到答案。”
“看心情咯。”黑瞎子语气轻快，“好了，交易达成。解大会长请回吧，我后面还有两个‘病号’要处理呢。”
听到这里，我和张起灵对视一眼，默契地后退几步，假装刚走到门口。
门从里面打开，解雨臣走了出来。他脸上依旧挂着完美无瑕的学生会标准表情，但耳根处似乎有一点点未褪尽的薄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
看到我们，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张起灵身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情绪，然后优雅地离开了。
我们走进校医室，黑瞎子正哼着歌整理他的墨镜。
“哟，来啦？今天跑了几圈啊小吴同学？”他像没事人一样打招呼。
我盯着他，忍不住问：“齐老师，你刚才和解会长……”
“大人谈点事情，小孩子别打听。”黑瞎子打断我，走过来捏了捏我的胳膊，疼得我龇牙咧嘴，“嗯，肌肉紧张度还行，看来训练有效果。小哥，帮他拉伸一下，着重大腿后侧和小腿。”
张起灵“嗯”了一声，示意我躺到诊疗床上去。
我一边趴下，一边还在想刚才听到的对话。解雨臣和黑瞎子，一个精明强势的学生会长，一个深藏不露的校医，因为石棺和张起灵被联系到了一起，还进行了一场暗流涌动的交易。这组合也太诡异了。
张起灵的手按上我的小腿，力道恰到好处地按压着酸痛的肌肉。我舒服得差点哼哼出来，赶紧把脸埋进臂弯里。
冷静吴邪！这只是治疗！
黑瞎子靠在桌边，看着张起灵给我拉伸，忽然悠悠地开口：“解家那小子，心思深得很，想要的東西，不拿到手绝不罢休。跟他打交道，可得留个心眼儿。”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张起灵听。
张起灵动作没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忍不住抬起头：“解会长人挺好的啊，就是为了学校安全比较负责……”
黑瞎子嗤笑一声：“负责？小天真，你呀……”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表情分明在说“你还是太年轻”。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什么，对张起灵说：“对了，老校区那边，我下周可能要进去一趟。你要的东西，说不定有线索了。”
张起灵按压我腿部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需要我一起？”他问。
“不用，我先去探探路。带着你目标太大。”黑瞎子摆摆手，然后又看向我，笑得意味深长，“不过嘛……说不定下次‘辅助治疗’，可以带小吴同学去那里进行点……野外拉练？”
……又来了！ 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但这次，没等张起灵回答，我先脱口而出：“我去！”
黑瞎子挑眉：“哦？不怕累了？”
我脸一热，梗着脖子：“野外拉练……听起来比跑圈有意思！”才不是因为可以跟张起灵一起去呢！
张起灵低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
“好。”他应了一声。
黑瞎子哈哈大笑：“成交！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看着笑得像只狐狸的黑瞎子，又看看身边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张起灵，再想想那个神秘兮兮的解雨臣。
我感觉自己不仅上了贼船，还误入了什么深不见底的漩涡。
但奇怪的是，我竟然……有点兴奋？
第十章：风声
期待（并忐忑）了好几天，所谓的“野外拉练”日终于到了。
周二放学后，我和张起灵准时出现在校医室。黑瞎子已经收拾妥当，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看起来颇有分量的登山包，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墨镜遮眼，一副要去度假的痞样。
“哟，挺准时嘛。”他笑嘻嘻地打量我们，目光尤其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两秒，“小吴同学，表情不用这么视死如归，就是去散散步，锻炼一下体能。”
我信你个鬼！我暗自腹诽，但还是努力挺直腰板：“我准备好了，齐老师！”
张起灵还是那身黑色运动服，沉默地站在一边，眼神扫过黑瞎子的背包，似乎确认了什么。
我们三人从学校后门的一条偏僻小路绕了出去，走向后山那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废弃老校区。铁门上了锁，锈迹斑斑。解雨臣果然“兑现”了承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锁是虚挂着的。
黑瞎子轻松地弄开锁链，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
一股陈旧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几栋爬满藤蔓的红砖老楼，窗户大多破损，空荡荡像黑窟窿。地面是坑洼的水泥地，缝隙里长满了荒草。风吹过，带来树叶沙沙声和某种说不清的、呜呜咽咽的回响。
这地方……氛围感也太足了点。 我下意识地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
“嗯，空气不错，适合做有氧运动。”黑瞎子煞有介事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最里面那栋看起来最破败的三层小楼，“目标，那栋楼的顶层。小吴同学，负重跑过去，怎么样？”他说着就要卸下背包往我肩上放。
张起灵伸手拦住了他，自己接过背包，单肩背上：“他跟不上。我先去查看。”
黑瞎子耸耸肩：“行吧，怜香惜玉是吧？懂~”他冲我挤挤眼。
谁怜香惜玉了！还有你说谁是香玉呢！ 我脸一热，还没来得及反驳，张起灵已经像道影子一样掠了出去，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那栋楼的门口。
“啧，年轻人，就是心急。”黑瞎子摇摇头，然后拍拍我的肩，“走吧，咱们慢慢溜达过去，顺便给你讲讲这老校区的……光辉历史。”
我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竖起耳朵听。
“这地方啊，几十年前可是个研究基地，后来出了点……嗯，‘小事故’，就废弃了。”黑瞎子说得轻描淡写，“据说啊，当年那支失踪的勘探队，他们的临时指挥部就设在这里。”
！ 我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小事故？和勘探队失踪有关吗？”
“谁知道呢？”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似乎在观察着四周，“有人说听到了怪声，有人说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有人说……这底下，连着别的什么地方。”
他说话的语气配上这环境，我后颈窝有点发凉。
“那……那张起灵来找什么？”
“他啊，”黑瞎子笑了笑，“来找……回家的路吧。”
回家的路？ 我愣住了。这答案太过抽象，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前方那栋小楼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张起灵！”我心里一紧，想都没想就朝那边冲过去。
“哎！慢点！小心脚下！”黑瞎子在我身后喊，声音里却没什么紧张感，反而有点……看好戏的兴奋？
我顾不上那么多，冲进楼里。里面光线昏暗，灰尘弥漫，楼梯是老旧的水泥材质，不少地方已经开裂。我喊着张起灵的名字，顺着楼梯往上跑。
跑到二楼拐角，忽然听到头顶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我抬头，看到张起灵正从三楼下来，脸色似乎比平时更白一点，但看起来没受伤。
“你没事吧？我刚刚听到响声……”我气喘吁吁地问。
他看到我，眼神微动，摇了摇头：“没事。碰到个架子。”
他说话间，已经走到我面前。我这才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手背上又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你又受伤了！”我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查看。
就在我碰到他的一瞬间，整个楼体忽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这破楼要不结实了！”黑瞎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快下来！”
我吓了一跳，脚下本能地往后一退，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楼梯边缘，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我短促地惊叫一声，以为自己要滚下去了。
电光火石间，张起灵反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一拉！我整个人被他带得撞进他怀里，额头磕到他下巴上。
咚！ 一声闷响。嘶……好硬！ 我眼冒金星。
但更清晰的是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他胸膛的温度和急促的心跳，还有他箍在我胳膊上那坚定无比的力道。
楼体的震动停止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我们俩却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僵在楼梯上。他低着头，我仰着脸，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灰尘在从破窗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
我的脸腾地一下全烧着了，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他他……抱我了？！虽然是因为救我……
我能感觉到他抓着我胳膊的手收得很紧，甚至有点微微发抖？是刚才用力过猛吗？
“咳！”楼下传来黑瞎子故意的、超大声的咳嗽，“上面的两位！危机解除了吗？需不需要我上来搭把手？或者……我再给你们五分钟？”
张起灵像是猛地回过神，立刻松开了手，后退半步，移开视线，喉结滚动了一下。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耳根好像……有点红？
我赶紧也站直身体，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下楼。小心点。”
他说完，率先往下走，但步伐明显放慢了，似乎在等我。
我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和微微发红的耳根，心里像打翻了蜜罐，又像揣了只兔子，砰砰乱跳。他刚才是不是也紧张了？他耳朵红了！他肯定也有点不好意思！
吴邪你冷静！他只是乐于助人！同学爱！ 我试图镇压内心的狂喜，但嘴角根本控制不住地上扬。
走到楼下，黑瞎子正靠墙站着，笑得见牙不见眼：“哟，英雄救美，感人至深啊！”
“齐老师！”我羞恼地瞪他。
张起灵没理他，直接把背包卸下来扔给他：“找到了。在顶楼档案室一个暗格里。有干扰，东西不完整。”
黑瞎子接过背包，打开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小哥，这效率！干扰正常，这地方就这样。有点碎片就行。”
我好奇地想探头去看，黑瞎子却啪地合上了背包：“小孩子别瞎看，长针眼。”
“到底是什么啊？”我心痒难耐。
“一些老照片和残缺的记录，关于那支勘探队的。”张起灵开口解释道，虽然还是很简略，但已经是难得的信息共享了，“可能和他们最后去了哪里有关。”
和勘探队的去向有关？那是不是也和张起灵在找的“回家的路”有关？
我还想再问，黑瞎子却打断了：“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收获不错，撤！”
回去的路上，我心思完全不在风景上了。满脑子都是楼梯上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张起灵近在咫尺的呼吸，他发红的耳根，还有他紧紧抓着我的那只手……
他的手……真的好有力量，也好暖。
走到校门口，黑瞎子提着背包溜达着走了，临走前还冲我眨眨眼：“小吴同学，今天‘拉练’效果显著，继续保持啊！”
我红着脸没理他。
张起灵看向我：“我送你回宿舍。”
“啊？不用不用，就这么点路……”我赶紧摆手。
“顺路。”他言简意赅，已经迈开了步子。
我只好跟上。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一路无话，气氛却不再尴尬，反而有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暖昧在流动。
快到宿舍楼下时，我鼓起勇气，小声问：“张起灵，你……你刚才在楼上，是不是也吓到了？”所以才抱那么紧？
他脚步顿住，侧头看我。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里，融化了些许冰冷。
“嗯。”他低声承认，然后补充了一句，“怕你摔下去。”
……是因为担心我！ 我心里炸开了漫天烟花，甜得快要晕过去了。
“哦……”我低下头，嘴角疯狂上扬，“其实……我没事。谢谢你。”
“嗯。”他又应了一声。
到了宿舍门口，我朝他挥挥手：“那我上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他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转身跑进楼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捂住还在狂跳的心脏，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老校区的诡异，神秘的线索，还有……楼梯间的那个意外。
虽然过程惊险，但是…… 但是……
好像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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