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的喧嚣像被宫门外的夜风卷走，坤宁宫偏殿的烛火却依旧亮着。沈清晏卸下凤冠，赤金流苏落在托盘上，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张嬷嬷上前为她解下明黄礼服的玉带，指尖触到皇后腰间微凉的玉扣时，轻声道：“娘娘，林才人那边已按您的吩咐，把绿豆糕送过去了。”
沈清晏抬手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铜镜里映出的自己——鬓边还沾着宴席上的金箔碎屑，眼底却无半分宴饮后的慵懒。“她接了？”
“接了，谢恩时礼数周全，只是瞧着……倒没什么欢喜气。”张嬷嬷斟酌着用词，“春桃在旁边问是不是您认了她，林才人只说自己翻不起风浪，没必要费心思打压。”
“倒是个通透的。”沈清晏拿起妆台上的玉梳，慢悠悠梳理着长发，乌黑的发丝如瀑般垂落在素色寝衣上，“比赵才人那等急着跳出来争宠的，聪明多了。”
正说着，殿外传来轻叩声，掌事太监李德全躬身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密函：“娘娘，前朝那边递来的信，说是户部尚书今日在朝上，又提了修黄河堤的事，陛下让您看看。”
沈清晏接过密函，指尖划过封蜡上的“沈”字印记——那是她母家沈家在朝中的暗线。拆开信纸，目光扫过“户部缺银，需从内库调拔”几字时，眉峰微挑：“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本宫点头？”
“陛下私下跟李总管说，修堤是大事，只是内库近来多用于赈灾，怕后宫嫔妃有怨言，让娘娘拿个章程。”李德全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还有，方才查到，赵才人被禁足后，她的贴身宫女偷偷去了贵妃宫里，送了一盒胭脂。”
“贵妃？”沈清晏将信纸折好，放进烛火里，看着纸片化作灰烬落在银盘里，“她倒会找靠山。不过也好，让她们先斗着，省得总盯着本宫的位置。”
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带着夜露的湿气涌进来，吹得烛火晃了晃。远处静云轩的方向一片漆黑，想来林薇此刻该是对着那盒绿豆糕出神。沈清晏忽然想起宴席上林薇递贺礼时的模样——一身淡粉宫装，不施粉黛，却比那些满头珠翠的嫔妃多了几分沉静。
“嬷嬷，明日把库房里那匹淡紫色的云锦取出来，送到静云轩去。”沈清晏忽然开口。
张嬷嬷愣了一下：“娘娘？您先前不是说，林才人只需‘安分’便好，不必多给恩宠？”
“安分是本分，但也得给点甜头。”沈清晏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底却无暖意，“后宫里，太冷清的人容易急着找依靠，太热闹的人容易招人记恨。林薇既不抢不争，倒适合做颗暗棋——万一哪天贵妃那边闹起来，总得有人能帮本宫递句话。”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案上的凤印上，那枚雕刻着凤凰纹样的金印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对了，让李德全去查一下林薇的家世，尤其是她父亲在地方上的任职情况。本宫要知道，她这‘沉静’背后，到底有没有藏着别的心思。”
张嬷嬷躬身应下，心里却愈发清楚——皇后娘娘看似温和，实则每一步都算得精准。那盒绿豆糕，那匹云锦，从来都不是恩宠，而是系在林薇身上的线，一端攥在沈清晏手里，只要轻轻一拉，便能知道对方的动向。
夜渐深，坤宁宫的烛火终于熄灭。而静云轩内，林薇将那盒绿豆糕收进柜中，指尖划过锦盒上绣着的缠枝莲纹样，忽然想起沈清晏在宴席上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像能看透人心。她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这后宫的日子，从来都不是“安分”就能安稳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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