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8，海城大学后山实验楼群灯全灭。
今夕压着黑色鸭舌帽，跟在沈归半步之后，看他用一张废弃校园卡“滴”开了侧门——门禁绿灯闪了两下，像某种默许。
“模型室平常不锁？”她低声问。
“锁。”沈归把门抵住，回头看她，“但今晚我值班。”
楼道没窗，应急灯照出幽长的绿影。
今夕数着台阶，到三楼右转，最后一间——B6 302。
门楣上用红漆喷着“建筑系·危险易碎”，油漆半剥落，像干涸的血。
1
沈归推门，先伸手摸到头顶开关。
灯管滋啦两声，亮了。
满室薄荷味扑面而来，清得发苦。
实验台中央，一座 1:100 的城市剖面模型占据三分之二的桌面——CBD 核心区，十字路口被切开，露出地下三层车库。
一辆黑色悍马小比例车模卡在负二层，车头变形，碎玻璃用透明丙烯做出飞溅效果。
车牌位置，空白。
今夕的视线钉在那辆“事故车”上，指尖瞬间冰凉。
“这就是你要借薄荷醇做的模型？”
“嗯。”沈归插兜站在她身侧，“课程题——〈城市意外〉。”
“为什么选悍马？”
“随机。”他顿了半秒，笑，“也可能是直觉。”
2
模型边缘，散落几张 CT 打印片。
今夕抽起一张，背光举起——右位心，肋骨断裂，脾脏血肿。
患者姓名被马克笔涂黑，只剩日期：2019-04-02。
她车祸当天的片子。
“哪来的？”
“附属医院废弃片库，做素材。”沈归声音低，“我托导师批的。”
今夕把片子放回原位，抬眼看他：“你知道我会来？”
“不确定。”他诚实得过分，“但我在赌。”
赌她记得车牌、赌她好奇、赌她今晚会赢。
赌对了，利息加倍；赌错了——
“赌错了怎么办？”今夕追问。
沈归把模型车顶掀开，露出里面微型电路板，红点一闪一闪。
“那就把证据全烧掉，重新开局。”
3
今夕弯腰，指尖在模型道路表面划过——十字路口信号灯被做成 1cm 高的 LED，倒计时停在 47 秒。
她忽然想起：前世车祸前，监控录像最后抓拍到的信号灯，正是 47 秒红灯。
所有细节被等比浓缩，放在这张 3×2 米的台面里，像一场被按了暂停的死亡回放。
“沈归，”她声音哑了一度，“你到底是谁？”
“建筑系研二，兼职模型手艺人。”他答得飞快，像在背简历。
“还有？”
“还有——”沈归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 A4，展开。
是交通事故认定书草稿件，空白处手写一行字：
【肇事车辆：海 A · 9E842，车主：周以行】
落款签名：沈归。
他把纸推到她面前，“我要签吗？”
今夕盯着那行字，良久抬头：“签了，你就正式入局。”
“早就在局里。”沈归嗤笑，“只是缺个同盟。”
4
灯管再次滋啦，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整个模型室陷入黑暗，只剩 LED 信号灯的红点，每隔 2 秒跳一次倒计时。
47、46、45……
今夕背抵实验台，听见沈归的脚步声绕到身后。
薄荷味贴近，他在她耳侧低声：“有人上楼，三个手电。”
“保安？”
“不，周以行的研究生。”
今夕心里一凛——他们来得比预计快。
沈归握住她手腕，把人带到模型台底下。
狭小空间，两人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交错。
上方脚步杂乱，门被推开，手电光柱扫过台面。
“沈归？不在？”
“模型还热着，人没走远。”
“去楼顶看看。”
人声渐远。
今夕屏住呼吸，却听见自己心跳 120+，震得耳膜发麻。
沈归的右手覆在她后背，掌心温度透过薄衫传来，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黑暗里，他无声地比出口型：——别怕。
5
十分钟后，楼顶传来铁门被撞的巨响。
沈归拉着她钻出台底，从另一侧窗户翻到外廊。
夜风裹着薄荷味，今夕回头，看见模型室 LED 倒计时停在 00 秒，所有灯同时熄灭——
像一场演出谢幕。
他们沿着外廊排水管下滑，落到后山草地。
鞋底刚沾地，整层 B6 突然爆起一束白光——
模型短路起火，火舌卷着薄荷醇，发出幽蓝焰色。
沈归仰头，火光映在他瞳孔里，像一场小型祭典。
“证据没了。”今夕喃喃。
“不会。”沈归抬手，抛给她一枚 U 盘，“3D 扫描+所有源文件，利息提前付。”
U 盘金属壳，带着他的体温，烫得她掌心发颤。
6
凌晨 2:33，两人分头离开。
今夕绕到图书馆后门，才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
【沈归：下次见面，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Z 的研究生里，有内鬼。】
她回头，远处 B6 楼顶火光已被灭火器压灭，只剩滚滚白烟。
薄荷味散尽，夜雨欲来。
今夕把 U 盘挂进项链扣，藏进衣领。
——游戏正式开局，棋子已亮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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