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静室外的竹林披上了素装,偶尔有积雪从竹叶滑落,发出簌簌的轻响。
薇柔轻咳两声,将手中的书卷又翻过一页。已是隆冬时节,前几日去山下除祟时不慎染了风寒,蓝忘机便坚持让她在静室静养,连日常事务都挪到此处处理。
“夫人,该喝药了。”侍女端来温热的药汤。
薇柔正要接过,门帘被掀起,蓝忘机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花。他迅速脱下沾雪的外袍,净手后接过药碗:“我来。”
自薇柔生病以来,喂药更衣这些事,蓝忘机几乎不假手他人。他小心地试了试药温,才一勺勺喂到薇柔唇边。动作轻柔细致,与平日里那个冷若冰霜的含光君判若两人。
“不过是小风寒,何必如此紧张。”薇柔无奈地笑,心里却甜丝丝的。
蓝忘机不语,喂完药后,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蜜饯:“山下买的。”
薇柔惊喜地睁大眼睛。蓝忘机向来不喜甜食,竟会特意为她买蜜饯解苦,这份心意比蜜更甜。
正当她拈起一枚蜜饯时,窗外传来一阵喧闹。魏无羡清亮的声音穿透雪幕:“蓝二!薇柔姐姐!快出来看我们堆的雪人!”
二人推开窗,只见院中已立起三个雪人。最大的一个身着白衣,眉目清冷;中间的女子雪人颈后竟巧妙地嵌了一片红纸,似是模仿莲花胎记;最小的那个则歪戴着帽子,手执一根树枝,俨然是魏无羡的模样。
魏无羡和蓝景仪等几个小辈正在雪中嬉闹,连一向严肃的蓝曦臣也站在廊下,含笑看着这一幕。
“二哥,你也来嘛!”魏无羡抓起一团雪球,作势要扔向蓝曦臣,被一旁的江澄瞪了一眼,悻悻放下。
蓝忘机正要关窗,怕薇柔受凉,却见她眼中闪着孩童般的光彩:“我们也出去走走好不好?就一会儿。”
面对那样的目光,蓝忘机终究败下阵来。
片刻后,裹得严严实实的薇柔站在廊下,看蓝忘机被魏无羡拉着堆第四个雪人。素来洁癖的含光君竟也任由雪花沾满衣袖,认真捏着雪团。
“忘机小时候最爱雪。”蓝曦臣走到薇柔身边,轻声道,“每逢下雪,总要偷偷跑出来玩,被叔父发现后,还要跪在祠堂反省。”
薇柔难以想象那个一本正经的小蓝忘机在雪中嬉戏的模样,不禁莞尔。
这时,蓝忘机捧着一个小雪人走来,放在薇柔掌心。那雪人精致小巧,眉眼竟有几分像她。
“送你。”他轻声道,耳根微红。
魏无羡凑过来大叫:“好你个蓝二!我们堆那么大的你不满意,原来是要亲手做个小的给夫人!”
众人笑作一团,薇柔小心地捧着那个小雪人,心中暖意盎然。
夜幕降临,众人散去后,静室的地龙烧得正暖。薇柔坐在窗前,看着掌心的雪人渐渐融化,很是不舍。
蓝忘机见状,从柜中取出一个玉盒:“装在这里,可存得久些。”
二人正小心地将雪人移入玉盒,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是值夜的弟子,神色慌张:“含光君,夫人,山下有急报!一支商队在云深不知处附近遇袭,伤者中有孕妇,需要净心镜稳定心神!”
薇柔立即起身,却因动作太急又是一阵咳嗽。蓝忘机按住她:“你歇着,我去。”
“不行,”薇柔坚定地摇头,“净心镜认主,我去才能发挥最大功效。况且是孕妇,我更知道如何护她周全。”
蓝忘机知她说得在理,只好取来厚厚的披风,仔细为她系好。
事发地点在十里外的一处山谷。等他们赶到时,现场已一片狼藉。商队遭遇了罕见的雪妖袭击,货物散落一地,几个伤者围在火堆旁瑟瑟发抖。
孕妇躺在马车里,面色苍白,已见红,怕是快要生产。薇柔立即祭出净心镜,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孕妇,稳定了她慌乱的心神。
蓝忘机带人在四周布下结界,防止雪妖再次来袭。
风雪越来越大,薇柔专注地催动宝镜,额上渗出细汗。蓝忘机一边警惕四周,一边不时为她擦汗,将灵力缓缓输入她体内。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啸划破夜空,巨大的雪妖从雪地中跃出,直扑马车!
“小心!”蓝忘机避尘出鞘,迎上前去。
薇柔不能中断施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蓝忘机与雪妖战在一处。那雪妖极其狡猾,利用风雪隐匿身形,几次险些伤到蓝忘机。
就在这时,孕妇发出一声痛呼,孩子要出生了!薇柔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助她生产。
镜光流转中,薇柔感到体内灵力急速流失。突然,她颈后的胎记灼热起来,净心镜光芒大盛,竟在空中映出一道屏障,挡住了雪妖的又一次袭击!
蓝忘机趁此机会,一剑刺中雪妖要害。妖物惨叫一声,化作一堆白雪。
几乎同时,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彻山谷。
“是个男孩!”产婆欢喜地报喜。
黎明时分,一切尘埃落定。商队众人千恩万谢,孕妇的丈夫更是跪地磕头。
返程途中,薇柔体力不支,几乎走不动路。蓝忘机二话不说,背起她踏着积雪向云深不知处走去。
晨光熹微中,薇柔伏在蓝忘机宽厚的背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忘机,我们也要个孩子吧。”她轻声道。
蓝忘机的脚步顿了顿,耳根泛红,良久才低低应了一声:“嗯。”
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从山谷一路蜿蜒到家。静室门前,那株红梅已含苞待放,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娇艳。
蓝忘机折下一枝,别在薇柔鬓边:“比雪人持久。”
薇柔笑了,依偎在他怀中。冬雪虽寒,却知人心暖;岁月漫长,幸有君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