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颜的手指在键盘上悬停，屏幕蓝光在她眼底碎成星芒。
窗外的风卷着雨丝拍打玻璃，她才惊觉夜雨已至。乌云如浓墨般吞没了最后一丝月光。
加密文档的上传进度条跳到99%时，她摩挲着母亲留下的铜牌，指腹抚过背面"七轮终，归井心"的刻痕。
沈知节的邮箱是她用废弃手机号注册的，国际艺术伦理委员会的举报通道需要三重验证——这些步骤她在脑海中预演过十七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叮。"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让阿九从窗台惊起，黑猫弓背撞翻茶盏，琥珀色眼眸泛着异样幽光。
苏轻颜弯腰擦拭水渍时，阿九突然用脑袋蹭她手背，温热的触感带着催促，爪子不停挠着书房门。
"又发什么疯？"她笑着揉猫耳，阿九却不像往常撒娇，反而叼住她的裙角往花园拖。
雨丝打湿猫毛，阿九尾巴绷直，停在老槐树下的青石旁，前爪疯狂刨土。
泥土中埋着巴掌大的陶罐，封泥沾满霉斑。
苏轻颜挑开封口，霉味混着旧纸香涌出——泛黄日记本扉页上，"沈知微"三字力透纸背。
最后一页字迹潦草欲破纸："凌澈不是敌人，他是'守门人'。
真正的幕后者，穿着灰袍，自称'司命'。"
她的呼吸骤急，指节发白。
日记本掉在泥里，被阿九用爪子拨到她脚边。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司命"二字，墨迹晕开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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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炸响。
苏轻颜抹去脸上雨水，转身瞥见玄关镜中的自己——发梢滴水，眼底青黑，似从地狱爬出。
她扯过开衫裹紧，刚触门把手，凌澈的声音隔门传来："我带了秦医生的药。"
门开刹那，冷雨灌入。
凌澈西装笔挺，雨水顺发梢滴落锁骨，腕间刺纹在衬衫袖下若隐若现。他手持白色药瓶，瓶身凝水如泪。
"谢谢。"苏轻颜接药，指尖未松。
她盯他手腕内侧烧伤疤痕，形似半枚玉扣，与她铜牌缺口严丝合缝，"你根本不需要我签合同。"
凌澈喉结滚动，雨水滑入领口："你......"
"三年前巴黎大火。"她打断，药瓶掌心转半圈，"烧毁的不是我的设计稿，是你想销毁的证据。
对吗？"
沉默如巨石压顶。
雨幕外传来远车鸣笛，凌澈突然按她冰凉手背，体温透布料渗入："那夜我在火场外守了七小时。"声哑如砂纸，"规则说我不能提前相认，不能......"
"不能救我？"苏轻颜抽手，药瓶"啪"落柜，"所以你眼睁睁看我工作室烧穿屋顶？"
凌澈瞳孔骤缩。
他猛抓她腕，将她手掌按自己左胸——心跳声透衬衫撞入掌心，急如擂鼓："我想冲进去。"拇指摩挲她腕间铜牌，"若我暴露身份，因果轮会提前碾碎你魂。"
窗外惊雷炸响。
苏轻颜望他泛红眼尾，忽忆前世火场中抱她狂奔的背影。
雨丝打湿日记本，她瞥见"守门人"三字，喉头发紧："沈知微的日记说......"
"叮——"
手机震动打断话音。
程晚舟短信跃出："你以为你赢了？"
苏轻颜欲回拨，地下室传来玻璃碎裂声。
阿九炸毛窜出，尾竖如松针。
"程晚舟！"她喊声冲入雨幕。
凌澈手擦她背，终未拉住，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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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镜屋泛冷光。
程晚舟立于中央，怀抱煤油灯，火苗在眼底跃动。她另手握刻刀，刀尖抵《归鸾图》草图："你不是想公开展出吗？
我现送它下地狱！"
"你疯了？"苏轻颜扑抢，程晚舟退步，刻刀划破她手背。
血滴镜面，映无数染血的苏轻颜。
"沈知微被剜眼时，你知她喊谁名吗？"程晚舟声浸冰碴，"是凌澈！
是你身边这'守门人'！"
老照片自她怀跌落。
苏轻颜弯腰拾起，照上年轻沈知微着旗袍，旁立军装凌澈，两人胸前皆佩完整玉扣徽章。
"不可能......"她抬头看凌澈，却见他盯照片，面色惨白。
"你以为他来护你？"程晚舟泪砸煤油灯，"他是来监督！
沈知微言，因果轮需七世祭品，你为第七！"
火苗"腾"窜高，帘幕瞬燃。
浓烟涌镜屋，苏轻颜呛咳，隐约见凌澈撞开通风窗。
程晚舟尖叫扑火盆，被凌澈拽臂甩地。
"苏轻颜！"凌澈吼撕墙板，露喷淋按钮，"低头！"
冷水兜头浇下。
程晚舟瘫地痛哭，凌澈浑身湿透，却自怀取防水袋。
他掏出半枚铜牌，与苏轻颜腕间半块拼合——完整玉扣上，"守门人凌氏，护魂七世，违者天诛"铭文水渍泛冷光。
"我不是来阻你复仇。"他抹脸上水，声哑如磨砂，"我是来......"
"陪我走完最后一程。"苏轻颜接话，忽闻钟楼十二响。
阿九蹲镜前，毛炸成球，镜面水雾浮灰袍人唇形——"子夜将至，该清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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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何时停歇。
晨光透窗，苏轻仁立落地窗前，望火盆余烬。
《归鸾图》草图已成黑灰，然火焰起时，中央蝶纹竟悬浮空中，如被抽魂之蝶，晃坠火中。
吴秘书声自身后："凌总凌晨调私人机，安保团队赴巴黎，未言目的地。"
苏轻颜取出无寄件人请柬，"轮回之门"烫金字阳光下刺目。
阿九跃她肩头，望远天——晨雾中灰影步向雾深，腰间青铜铃铛若隐若现。
火盆余烬忽"噼啪"作响。
苏轻颜低头，见底层纸灰中，隐约显半枚"柒"字。
她触余温未散炭块，指尖烫缩，却不觉疼。
窗外风掀她发梢，带来若有若无铜铃声。
阿九尾轻扫她手背，似在提醒。
苏轻颜望晨雾弥漫的远方，轻语："这一次，我不再逃。"
余烬渐冷，仍有几点火星暗跳。
她立窗前，望天际灰影消失方向，直至朝霞染红整片天空，未移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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