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那晚的月华异象，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们必须立刻北上。
牛奶的身体在月源之力的滋养下，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不到三天，已经能够下床行走，只是脸色依旧苍白，那双融合了四重灵魂的眼睛，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深邃，让人不敢直视。
出发前，浆奶独自回了趟他和豆浆的家——那栋承载了太多甜蜜与挣扎的别墅。
推开门的瞬间，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寂静得可怕。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了，空气中还残留着昔日豆浆的暴戾、牛奶的眼泪、冰美式的嘲讽，以及黑加仑那无处不在的掌控欲。
浆奶缓缓走过每一个房间，指尖拂过蒙尘的家具。
那些混乱的、痛苦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但此刻，却被一种更庞大的茫然覆盖。
“浆子哥……”他无意识地低喃，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荡，带着牛奶的软糯尾音，却又迅速被另一种冷静压下，“不，是我自己。”
这种身份的割裂感，即使在融合后，依然如影随形。
他最终走进了书房，在豆浆惯常坐的那张老板椅的角落缝隙里，摸到了一个小巧的、丝绒质地的盒子。
指尖触碰到盒子的瞬间，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混着心酸与珍视的情绪，猛地撞入心扉——这是属于豆浆主人格，最深处的秘密。
打开盒子，里面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只有一枚看似普通的银色胸针。
胸针的造型是一株四叶苜蓿草，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用极细的银丝勾勒，中心镶嵌着一粒比米粒还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未知宝石。
“苜蓿花……”浆奶凝视着胸针，融合后的记忆库自动检索着相关信息，“花语是……希望与幸福。”
希望？幸福？
豆浆主人格，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对他却总是笨拙而强势的男人，竟然会偷偷藏着象征如此朴素愿望的东西？
是在什么时候？是在他第一次对着牛奶心动却不知如何表达时？
还是在无数次伤害后，于深夜独自悔恨，渴望一个遥不可及的圆满时？
浆奶紧紧攥着胸针，冰凉的金属硌着掌心。左眼泛起湿意，是牛奶的心疼在泛滥；右眼却冰冷讥诮，属于冰美式的意识在冷笑——真是讽刺，最不懂幸福为何物的人，却藏着代表幸福的信物。
“人都‘没’了，留着这个……”他喃喃自语，语气复杂难辨。
最终，他还是将这枚苜蓿花胸针，别在了自己（豆浆身体）外套的内衬里，紧贴着心脏的位置。
那微弱的暖意似乎穿透了衣物，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感。
---
机场VIP候机室。
树一将几张全新的身份证件和一部加密卫星电话递给浆奶：“身份都安排好了，绝对干净，北方那边我们也有几个联络点，但情况不明，非必要不要动用。”
他顿了顿，看向浆奶的眼神带着担忧，“……一切小心。”
妃子笑正往自己巨大的兔子玩偶背包里塞各种零食和奇怪的小仪器，闻言抬头，眨着大眼睛：“安啦~ 树一哥哥！有我们‘妃家三宝’在，保证把浆奶看得牢牢的！对吧！哥？对吧！小三？”
妃子苦面无表情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武器零件，嗯了一声。
妃子哭则苦着脸整理着一个药箱：“二姐，我们是去冒险，不是去野餐啊……还有，能不能别叫我小三……”
浆奶接过证件，目光扫过候机室巨大的玻璃窗外，那里天色阴沉，仿佛预示着前路的莫测。
“星时予那边有动静吗？”
树一摇头：“没有，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这更让人不安。”
就在这时，浆奶（牛奶身体）原本正安静地看着窗外，忽然轻轻“咦”了一声，抬起手，指向远处天际：“那朵云……像不像苜蓿花的形状？”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灰蒙蒙的天空中，确实有一小片云絮，奇异地盘旋成类似四叶草的形态。
妃子笑立刻掏出平板电脑，手指飞快滑动：“目标空域气象数据正常，无特殊气流活动……云层形态属自然巧合，概率为百分之九十二点七。”
浆奶（豆浆身体）却微微蹙眉，他感觉到内衬里的那枚苜蓿花胸针，似乎极其轻微地温热了一下。
是错觉吗？还是……
“巧合？”浆奶（牛奶身体）轻声重复，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容里既有牛奶的天真，又掺杂了冰美式的玩味，“或许吧。”
---
飞机冲破云层，向北飞行。
妃子笑和妃子哭为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争抢起来，妃子苦闭目养神，手指却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
浆奶（豆浆身体）和浆奶（牛奶身体）并排坐着。
由于灵魂共生，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情绪和思维流动，这种绝对的“亲密无间”，在消除了内部争斗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种无所遁形的透明感。
“还在想那枚胸针？”浆奶（牛奶身体）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侧脸。
浆奶（豆浆身体）没有否认，指尖无意识地隔着衣物触碰着那枚胸针。
“只是觉得……很矛盾。”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融合后的思维有时会显得有些迟缓，“他（豆浆主人格）渴望的，和他表现出来的，几乎是背道而驰。”
“就像他明明爱得要死，却只会用伤害来表达？”浆奶（牛奶身体）接话，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这是冰美式视角的精准毒辣。
浆奶（豆浆身体）沉默了片刻，左眼闪过一丝痛楚，右眼却归于沉寂。
“……或许，他只是不懂得如何正确去爱。”
“爱需要学习吗？”浆奶（牛奶身体）歪着头，眼神纯然，这是牛奶主人格的疑惑，“不是本能吗？”
这个问题，让两个身体同时陷入了沉默。本能？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违背本能的产物。
爱，对他们这个畸形的融合体而言，更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
机舱内灯光昏暗，大部分乘客都已入睡。浆奶（牛奶身体）似乎也有些倦了，脑袋微微偏向窗户那边，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那双蕴藏着复杂灵魂的眼睛。
浆奶（豆浆身体）看着他（自己）安静的睡颜，内心那四种意识流再次产生了微妙的波动。
属于豆浆主人的保护欲，牛奶的依赖感，黑加仑的占有欲，冰美式的疏离感……交织成一团乱麻。
他下意识地又摸了摸那枚苜蓿花胸针。
幸福……对他们来说，那究竟是什么？
---
几个小时的飞行后，飞机开始下降，广播里提示即将降落在北部边境重镇——漠河机场。
窗外已是皑皑白雪的世界，无边无际的林海雪原在脚下铺展开来，壮丽而又荒凉，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就在飞机轮子触地，发出一阵轻微颠簸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在医院时更清晰、更强烈的共鸣感，如同冰锥般猛地刺入浆奶的灵魂深处！两个身体同时一震，浆奶（牛奶身体）更是猛地睁开眼，眉心那淡淡的新月印记再次浮现，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来了……”浆奶（豆浆身体）低语，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体内融合的能量自主运转起来，抵御着这股外来的牵引。
妃子苦立刻警觉地睁开眼。
妃子笑也收起了玩闹的表情，快速操作着平板：“检测到高强度未知能量场！源头……就在这片林海里！”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窗外是陌生的、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
浆奶（牛奶身体）抬手，轻轻抚摸着发烫的眉心印记，望向窗外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无边林海，唇边竟露出一丝近乎期待的、冰冷的微笑：
“它等不及了。”
“或者说……‘她’等不及了。”
浆奶（豆浆身体）感受着内衬里那枚似乎也在微微震动的苜蓿花胸针，又看了看窗外那片散发着不祥吸引力的原始森林。
希望的象征与致命的召唤，同时在这片冰雪荒原上，向他们露出了獠牙。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