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那句“莫要被影子吞噬了本心”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牛奶心中漾开不安的涟漪。
他靠在豆浆怀里,思绪纷乱,对未来的恐惧与对此刻温暖的贪恋交织,竟在颠簸中昏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声浪惊醒。
“牛奶!牛奶!牛奶!”
刺目的闪光灯如同白昼,欢呼声排山倒海。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上,身穿缀满碎钻的演出服,手里握着麦克风。
台下是挥舞着荧光棒、疯狂呐喊的粉丝。
“牛奶!牛奶!”
他茫然地看向身边,一个穿着剪裁利落黑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正冷静地对着耳麦说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气质沉稳干练——是豆浆!
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浆子哥。
这个豆浆眼神锐利,透着精于算计的商业气息,是……他的经纪人,豆浆Cold。
“发什么呆?”豆浆Cold侧头看他,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最后一首安可,《幸而有你》,状态调整好。”
音乐前奏响起,是那首他唱给粉丝的充满感激与陪伴的《幸而有你》。
他本能地开口,清亮温柔的嗓音响彻场馆:
“多幸运
一起编织过的群星
一同漫游过的轨迹
特别地鸣谢这一路有你
别怀疑
任凭人潮汹涌来去未曾缺席
携手的时间会谱写陪伴的真谛……”
他唱着献给粉丝的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侧台的豆浆。
聚光灯外的阴影里,豆浆抱着手臂,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他,或者说,是审视着这场表演的效果。
那眼神,冷静得像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牛奶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密密的疼。
歌声里强装的笑意,几乎要维持不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粉丝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回到后台休息室,牛奶还没从那种不真实感和心口的涩意中抽离,化妆师和助理围上来补妆、递水。
豆浆挥退了其他人,休息室里只剩下他们俩。
他拿着行程表,语气平板地交代:“明天上午有个高端代言面试,下午飞B市参加慈善晚宴,晚上有个饭局,李总那边想谈谈下一张专辑的投资……”
牛奶看着他一张一合的薄唇,听着那毫无感情的工作安排,心里空落落的。
这不是他的浆子哥。
他的浆子哥会因为他手冷而把他的手揣进兜里,会因为他怕黑而提前打开所有的灯,会因为他受委屈而暴躁地想要毁掉一切……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高效、冷静、完美的……合作伙伴。
“豆浆……”牛奶忍不住小声打断他,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有点累……”
豆浆Cold抬眸,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语气没有任何波动:“累是常态……这个圈子,不进则退;你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无人问津的日子吧?”
一句话,像冰水浇头,让牛奶瞬间清醒,也让他心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彻底熄灭。
是啊,在这个幻境里,他只是歌手牛奶Hot,豆浆是他的经纪人豆浆Cold。
他们之间,只有工作和利益。
可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明明唱的是感谢粉丝的歌,为什么满脑子都是这个冷漠的人?
“我知道了。”牛奶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演出服上的碎钻,声音低不可闻。
豆浆看着他这副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收拾一下,车在楼下等了。”
去往酒店顶层套房的路上,车内气氛沉默。
牛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感觉自己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突然,车载广播里传来一个娱乐新闻:
“……当红歌手牛奶Hot与经纪人豆浆Cold再次同框,举止亲密,引发粉丝热议!据悉,两人自牛奶出道便形影不离,关系匪浅……”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暧昧的调侃。
牛奶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豆浆。
豆浆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股市K线图,对广播内容充耳不闻,仿佛那谈论的是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牛奶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原来,在这个世界,连他们的“亲密”都只是别人眼中的谈资和炒作素材。
而豆浆,根本不在意。
到了酒店顶层套房,豆浆将一份新的合同草案放在桌上:“这是明天要见的品牌方初步意向,你看一下,有问题问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豆浆!”牛奶猛地叫住他。
豆浆回头,眼神带着询问。
牛奶看着他疏离的目光,鼓起的勇气瞬间泄了一半,他绞着手指,声音发颤:“我们……我们只是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吗?”
豆浆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推了推眼镜,语气公式化:“当然!!我是你的经纪人,负责你的事业规划,确保你的商业价值;除此之外,不要有多余的想法,这对你的发展没好处。”
多余的想法……
牛奶的脸色瞬间惨白。
原来在他心里,自己那些隐秘的依赖和眷恋,只是“多余的想法”。
“我……我知道了。”牛奶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转身冲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幻境,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样的浆子哥?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带着戏谑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的‘正常’关系?他眼里只有利益和价值,而你,只是个需要被管理的商品……你唱《幸而有你》的时候,心里想的到底是谁?嗯?】
是‘嘿’!
【这样的他,你还喜欢吗?】‘嘿’的声音充满了恶意,【不如把身体交给我,让我去告诉他,什么叫真正的‘多余’!我可以毁掉他在乎的一切事业和利益,让他只能看着你,只能在乎你……】
“不……不要!”牛奶惊恐地摇头,死死捂住耳朵,试图隔绝那个声音。
他不能把身体交给‘嘿’!
可是……眼前这个冷漠的豆浆,让他感觉比面对天核时还要绝望。
门外,豆浆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那扇紧闭的卧室门,镜片后的目光深沉难辨。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刚才牛奶那苍白而绝望的眼神,不像是在演戏。
他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
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下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