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冬天来得早，苏州的风裹着碎雪粒子，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棉纺厂家属区的菜市场门口，凌晨四点就排起了长队——肉票攥在手里快捂热了，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供应猪肉，谁都想多买二两，给孩子补补身子。
黄玲和宋莹裹着厚棉袄，排在队伍中间，脚边放着个铝制饭盒。宋莹哈了口白气，搓着冻红的手：
宋莹“玲姐，你说今天能买到五花肉不？栋哲念叨好几天了，说想吃红烧肉。”
黄玲笑了笑，把围巾往上拉了拉：
黄玲“应该能，我昨天问过肉铺的李师傅，说今天有半扇猪。”
两人排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她们。李师傅一刀下去，切了块带皮的五花肉，放在秤上：
“正好二斤，够你们两家吃两顿了。”
宋莹付了钱和肉票，接过饭盒，笑得眼睛都眯了：
宋莹“这下可好了，晚上给孩子们做红烧肉。”
回到小院时，太阳刚爬过墙头，林栋哲和安安正蹲在院里堆雪人，庄筱婷也凑在旁边，三个孩子的小手冻得通红，鼻尖却冒着热气。
林栋哲1.0“妈妈！买肉回来啦？”
林栋哲看见宋莹手里的饭盒，扔下雪球就跑过来，扒着饭盒盖想看。宋莹拍了拍他的手：
宋莹“别着急，晚上才能吃。”
黄玲把肉拿回屋，刚要放进碗柜，庄超英从学校回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进门就说：
庄超英“玲，我爸妈和我弟一家要来，中午就在家吃饭。”
黄玲手里的肉“啪”地落在碗柜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黄玲“怎么不提前说？家里就这点菜，哪够这么多人吃？”
庄超英愣了一下：
庄超英“我也是刚接到我妈电话，说他们今天来城里办事，顺便来看看我们。”
黄玲“看看？”
黄玲的声音提高了些，
黄玲“你弟一家四口，加上爸妈，一共六个人，咱们家就这点米和菜，怎么够？那肉是我和宋莹排了三小时队买的，本来打算分着吃两顿，这倒好……”
庄超英叹了口气：
庄超英“就一顿饭，凑活凑活就行。”
黄玲没说话，转身进了厨房，心里憋着气——庄超英的弟弟庄赶美，平时很少来，一来就带着老婆孩子，每次都跟“扫荡”似的，吃的用的都要带点走，这次又突然来，明显是没安好心。
中午做饭时，黄玲把那块五花肉切了一半，剩下的藏进了碗柜最里面，然后往锅里放了一大把胡萝卜丝，炒得时候故意少放了油，肉香被胡萝卜的味道盖了大半。庄超英进厨房看了一眼，皱着眉：
庄超英“怎么放这么多胡萝卜？肉呢？”
黄玲“肉就这么点，人多，省着点吃。”
黄玲头也不抬地说。庄超英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招呼客人了。
没多久，庄超英的父母和弟弟一家就来了。庄赶美一进门就喊：
“哥，嫂子，我们来蹭饭了！”
他老婆手里牵着两个孩子，大的五岁，小的三岁，进门就往屋里钻，到处翻东西。
饭桌上，庄赶美吃了口菜，皱着眉：
“嫂子，今天这菜怎么没肉啊？我还以为能吃顿好的。”
黄玲笑了笑，没接话。庄超英赶紧打圆场：
庄超英“最近肉不好买，下次给你补上。”
庄母放下筷子，突然说：
“超英，我跟你说个事。我那两个孩子，暑假了在家没什么事你，正好来你家住一段时间，你给他们补补课。”
黄玲手里的筷子“啪”地放在桌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黄玲“那他俩的定量带来吗，我家可没有多余的定量，再说我们家就两间房，哪住得下这么多人？”
庄赶美愣了一下：
“嫂子，你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两个孩子吗？挤挤就行。”
黄玲“挤挤？”
黄玲站了起来，
黄玲“我们家条件怎么样你不知道？图南要写作业，筱婷要住阁楼，再来两个孩子，怎么挤？你当我们家是收容所？”
庄超英站起来，拉着黄玲：
庄超英“玲，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黄玲“我怎么不激动？”
黄玲甩开他的手，
黄玲“你弟弟这是想把孩子扔给我们！我们自己两个孩子都快养不起了，还要养他的孩子？”
在庄家走后。
庄超英皱着眉：
庄超英“不就是来吃饭，顺便提一句吗？你至于这么大火气？你看你对栋哲和安安，从来都没说过什么，怎么我侄子要来就不行？”
黄玲“栋哲和安安吃的是他们自家的米！”
黄玲的声音带着委屈，
黄玲“每次栋哲和安安来吃饭，宋莹都装一大碗米过来，还经常带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就是在贴补图南！你侄子要来，吃的是我们家的米，用的是我们家的钱，能一样吗？”
两人越吵越凶，庄超英的父母在旁边劝也劝不住。宋莹正在屋里给安安缝棉袄，听见隔壁的争吵声，赶紧放下针线，走到院里喊：
宋莹“栋哲，安安！去叫筱婷和吴家的珊珊，来吃烤红薯！”
林栋哲和安安正趴在墙根听吵架，听见宋莹的话，立刻跑过来：
林栋哲1.0“妈妈，有烤红薯吃？”
宋莹“对，”
宋莹笑着说，
宋莹“我在煤炉上烤了几个，快去叫筱婷她们。”
三个孩子跑去找庄筱婷，没一会儿，四个孩子就围在煤炉边，等着吃烤红薯。红薯的香味飘出来，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早把大人的争吵抛到了脑后。宋莹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庄家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都是过日子的人，哪能没点矛盾，可也不能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下午，庄超英和黄玲还在冷战。黄玲坐在床边，眼泪掉了下来：
黄玲“我不是不让他弟弟来，可他也得为我们想想啊！我们俩工资加起来就那么点，两个孩子要上学，哪还有钱养他的孩子？”
宋莹端着碗糖水进来，放在她手里：
宋莹“玲姐，别难过了。庄老师也是太实在，没考虑到你的难处。你别往心里去，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黄玲接过糖水，喝了一口，眼泪还是止不住：
黄玲“我想回娘家住几天，冷静冷静。”
宋莹点点头：
宋莹“行，你带着孩子们回去住几天，让庄老师也好好想想。”
第二天一早，黄玲收拾了行李，带着庄图南和庄筱婷回了娘家。宋莹送她们到巷口，看着她们坐上公交车，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林栋哲和安安拉着她的手：
林念安1.0“妈妈，玲姨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想跟筱婷玩。”
宋莹“快了，”
宋莹摸了摸他的头，
宋莹“等你玲姨不生气了，就回来了。”
回到小院，宋莹看着庄家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院里的煤炉——昨天烤红薯的余温还在，孩子们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她想，过日子就像这烤红薯，外面看着焦黑，里面却藏着甜，不管遇到什么矛盾，只要互相体谅，总能熬出甜来。她盼着黄玲早点回来，盼着小院里的笑声能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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