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揽月再次醒来时,躺在驿站的床上。房间里很暖和,桌上放着粥,冒着热气。按察使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封信,脸色凝重。
“你醒了?”按察使见他睁眼,连忙递过一杯温水,“先喝点水,慢点喝。”
苏揽月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喉咙里的灼痛感终于缓解了些。他看着按察使,急切地问:“大人,信……您看了吗?沈砚之……他还在沈府柴房里,您快去救他!”
“我已经派人去了。”按察使叹气,“沈鸿安贪墨赈灾款、草菅人命,证据确凿,我这就下令抓他。你放心,沈二公子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话,苏揽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靠在床头,想起沈砚之苍白的脸,想起他后背渗血的伤口,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他只希望沈砚之能平安,只要沈砚之平安,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半个时辰后,驿站的差役来报,说沈鸿安已经被抓获,沈府的官差也全部被控制住,只是……在沈府柴房里,没找到沈砚之。
“没找到?”苏揽月猛地坐起来,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没找到?他明明被关在柴房里!是不是沈鸿安把他藏起来了?”
按察使皱着眉,显然也没想到会这样。他连忙下令,让差役在沈府仔细搜查,包括后院的池塘、假山,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苏揽月坐在床上,浑身发抖——他怕,他怕沈砚之已经出事了。他想起沈鸿安说的“砍了也就砍了”,想起沈砚之后背的伤口,眼泪掉得更凶。
就在他快要崩溃的时候,差役匆匆跑来,脸色难看:“大人,找到了!在……在沈府后院的池塘里,沈二公子……他被绑在石头上,沉在水里……还有气,但是很虚弱!”
“什么?”苏揽月踉跄着下床,不顾身上的伤口,疯了似的往沈府跑,“沈砚之!沈砚之!”
他跑到沈府后院的池塘边时,差役正把沈砚之从水里捞上来。沈砚之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发紫,一动不动,像个破碎的娃娃。
“沈砚之!”苏揽月扑过去,抱住他冰冷的身体,声音哽咽,“你醒醒!你别睡!我来了,我来救你了!你醒醒啊!”
差役连忙把沈砚之抬到岸上,按压他的胸口,做着急救。苏揽月跪在一旁,看着沈砚之毫无反应的脸,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能失去沈砚之,绝对不能。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之猛地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湖水。他缓缓睁开眼,看见苏揽月时,虚弱地笑了笑:“揽月……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没事……”苏揽月抓着他的手,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你别说话,你好好休息……我们没事了,沈鸿安被抓了,我们安全了……”
沈砚之点点头,闭上眼睛,再次晕了过去——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在水里泡了一夜,伤口感染,能撑到现在,全是靠着想见苏揽月的念头。
接下来的日子,苏揽月寸步不离地守在沈砚之身边。沈砚之发了高烧,反反复复,一直没退。苏揽月就守在床边,给他擦身降温,喂他喝药,夜里就趴在床边睡,一有动静就醒。
按察使派人送来最好的药材和大夫,可沈砚之的病情还是不见好转。大夫说,他的伤口感染太严重,又受了寒,能不能挺过来,全看他自己的意志。
苏揽月坐在床边,抓着沈砚之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说:“沈砚之,你别睡好不好?我们说好要一起放纸鸢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富春江看月亮的……你醒醒,你醒了我们就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他说起他们初遇的渡头,说起书房里的柳色,说起七夕的河灯和纸鸢,说起那些温暖的、开心的日子——他想让沈砚之记起这些,想让沈砚之有活下去的勇气。
第七天夜里,天空下起了雨,月亮被乌云遮住,只有一点微弱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沈砚之忽然醒了,眼神清明了许多。他看着苏揽月,轻声道:“揽月,我想……看月亮。”
苏揽月一愣,连忙点头:“好,我带你去看月亮。”他小心翼翼地把沈砚之扶起来,裹上厚厚的被子,背着他走到驿站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雨已经停了,乌云散了些,一轮残月挂在天上,血红色的——是血月。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凄冷。
沈砚之靠在苏揽月的背上,轻声道:“揽月,你知道吗……第一次在渡头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像月亮……清透,干净……我不想你被泥污弄脏,不想你受委屈……”
“我知道,我知道……”苏揽月背着他,眼泪掉在肩膀上,“沈砚之,你会好起来的,我们以后会好好的……”
“可能……不行了。”沈砚之的声音越来越弱,“揽月,我怕……我怕我走了,你一个人……会孤单……”
“你不会走的!”苏揽月打断他,声音哽咽,“你答应过我的,你要陪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沈砚之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揽月,别哭……以后……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月亮……月亮在,我就……在你身边……”
话音落下,他的头便靠在苏揽月的肩膀上,再也没了动静。
“沈砚之?”苏揽月轻声叫他,没得到回应。他颤抖着回头,看见沈砚之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再也没了呼吸。
“沈砚之!”苏揽月抱着他,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血月照在他们身上,把院子里的石板路染得通红,像极了那日沈砚之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他以为他们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以为他们能一起看月亮,一起放纸鸢,可命运还是对他们下了最狠的手——沈鸿安倒了,沈府没了,可他的沈砚之,也永远地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