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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卫东盯着手机屏幕上酒店预订信息里的“两晚”，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半分。
指尖在屏幕边缘蹭了蹭，他转头看向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宋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安抚：“订了两晚，咱们明天一早飞深圳，赶在她退房前肯定能到，起码这一晚……她不会出事。”
客厅里的空气还没从白天的慌乱里完全缓过来，方圆两口子和刘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一点了。
方一凡妈妈拉了拉宋倩的胳膊，语气软和：“倩儿，明天还得早起赶飞机，今晚好歹眯会儿，不然到了深圳没力气找孩子。”
刘静也跟着点头，递过一杯桌子上的温水：“先喝点东西，英子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你们去找她，会等的。”
众人劝了几句，见宋倩只是怔怔地看着英子房间的方向，便也不再多留，各自轻声道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屋子里只剩下钟表滴答的声音，和两人之间沉甸甸的沉默。
宋倩没去卧室，而是径直走向英子的房间。
推开门，暖黄色的台灯还保持着她习惯的亮度，书桌上摊着半本天文杂志，笔还搁在页角，衣柜里挂着的校服衬衫衣角整齐地垂着。
一切都和她每天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可房间的主人，却已经跑到了千里之外的深圳。
她走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书桌上天文杂志的封面，是英子最爱的猎户座星云。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细细密密地疼。
她总以为英子最近的疲惫是高三太累，毕竟她带过那么多学生，哪个不是熬过高三就好了？
可现在想来，英子那些表现，分明是藏着她看不懂的心事。
尤其是电脑密码。
她自诩知道英子所有的喜好，从小学时喜欢的卡通到现在爱听的歌，可那天方一凡只看了眼密码提示“洞察”，就破解了密码，而她却站在电脑前，想破了头也没猜出来。
宋倩蹲在床边，看着枕头上英子留下的浅浅压痕，突然觉得陌生。
“我到底哪里错了？”她捂住嘴，眼泪没忍住砸在床单上，话音里带着委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家、放在英子身上，怎么最后落得个所有人都想逃离她的下场？
隔壁单元的谢家里，虞漫刚换好拖鞋，就看见谢时安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手里还拿着没放下的公文包。
“今天这事……”虞漫叹了口气，把英子离家的事简要说了一遍，“宋倩跟乔卫东今晚肯定睡不着了，明天还得赶早班机。”
谢时安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虞漫的肩膀：“明天让清沅别去打扰他们，咱们也多留意着点消息。”
第二天一大早，宋倩和乔卫东就已经站在了机场候机厅。
乔卫东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杯，一个装着宋倩爱喝的热豆浆，一个装着给英子带的温水。
他时不时侧头看一眼宋倩，见她脸色发白，忍不住叮嘱：“等会儿见到英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别在外面跟她吵，听见没？”
宋倩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登机口的方向，眼底满是急切。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快点见到英子，把人平平安安带回家。
上午九点，谢清沅的房间里，闹钟响了三遍她才迷迷糊糊坐起来。
她揉了揉眼睛，想起今天要去练舞，才慢吞吞地爬下床。
走到客厅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虞漫留了张纸条：“妈妈去舞团送东西，早餐在锅里热着，记得吃。”
刚咬了一口三明治，手机就震了一下，是季杨杨的消息：“我去舅舅的俱乐部，顺路送你去舞蹈室，楼下等你。”
谢清沅眼睛亮了亮，连忙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转身回房间收拾舞包。
虞漫每天都会帮她把练功服洗干净叠好，放在衣柜最上层的格子里。
谢清沅拿出那套淡紫色的练功服，叠整齐放进舞包，又顺手把水杯、毛巾塞进包里，背上书包就往楼下跑。
楼下的路边，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树影里，季杨杨靠在驾驶座上，看见她跑出来，伸手按了按喇叭。
谢清沅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他开的是舅舅刘铮的车，忍不住笑了：“舅舅肯让你开他的车？”
“昨天跟他说了要送你，他特批的。”季杨杨发动车子，顺手把空调调高了两度，“早上冷，别冻着。”
谢清沅“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转动方向盘时动作很稳。
车里放着轻音乐，气氛安静又舒服。
季杨杨余光瞥见她手里攥着舞包的带子，轻声问：“昨天练舞累不累？要不要今天多歇会儿？”
“不累，”谢清沅摇摇头，“得抓紧练。”
季杨杨“哦”了一声，过了会儿又说：“要是累了就跟我说，我可以等你练完送你回家。”
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前停下，谢清沅转头看他，刚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神。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软软的，季杨杨愣了一下，连忙转回头看向前方，耳尖悄悄红了。
谢清沅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低下头假装整理舞包，掩饰自己发烫的耳朵。
很快就到了舞蹈室所在的写字楼楼下。
谢清沅解开安全带，拿起舞包：“那我上去了，谢谢你送我。”
“嗯，”季杨杨点点头，却没发动车子，看着她的背影，轻声说，“练完记得给我发消息。”谢清沅脚步顿了顿，回头冲他笑了笑：“好。”
看着她走进写字楼的大门，季杨杨才发动车子离开。
他握着方向盘，脑海里还想着刚才她的笑容，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深圳的阳光比北京烈得多，宋倩和乔卫东刚出机场，就拦了辆出租车，报上酒店地址。
乔卫东坐在副驾驶上，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生怕英子提前退房离开。
宋倩靠在后排座上，手心全是汗，心里一遍遍默念：英子，千万别走。
终于到了酒店门口，两人几乎是跑着进去的。刚走到大堂的休息区，乔卫东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英子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杯果汁，眼神放空。
“英子！”宋倩心里一喜，拉着乔卫东就往那边走。
可英子听见声音抬头，看清来人是他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果汁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拔腿就往酒店外面跑。
“英子！别跑！”乔卫东和宋倩连忙追上去。
酒店门口的人很多，英子在人群里穿梭，乔卫东怕撞到人，只能一边喊一边加快脚步。
宋倩跟在后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英子！有什么话咱们坐下说，别跑了！”
英子像是没听见一样，一直往前跑，直到跑到海边的观景台才停下。
这里的栏杆不高，下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乱。
英子转过身，看着追上来的宋倩和乔卫东，眼里满是绝望，突然爬上了栏杆。
“英子！快下来！”乔卫东和宋倩吓得魂都没了，连忙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宋倩急得哭了出来，声音颤抖：“英子，别站在那儿，快下来，妈妈错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错？你哪里错了？”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风吹得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你从来都是凭着自己的想法决定我的人生！你说为我好，可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我不是非要去南大！”英子突然拔高声音，绝望地喊了出来，“我就是想逃离你！我受够了每天活在你的期待里，受够了你把所有的爱都压在我身上！”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扎进宋倩的心里。
她愣在原地，看着栏杆上的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英子看着他们，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知道她不容易，她每天给我做饭、给我上课、照顾我的生活，她对我很好……可是这份好，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已经三十四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我以为来深圳看星星会好一点，可是我看到了，一点都不开心……我是不是病了？”
乔卫东和宋倩的心都揪紧了。
宋倩想上前，又怕刺激到她，只能哽咽着说：“英子，咱们去看医生，好不好？你没病，就是太累了，咱们回家，妈妈再也不逼你了。”
英子扶着栏杆，慢慢蹲下来，眼泪砸在栏杆上。
乔卫东趁机上前，一把把她抱了下来，宋倩连忙上前抱住她们，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等三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下来，乔卫东立刻订了回程的机票。
飞机落地北京后，他没带英子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心理测试的结果出来时，宋倩的手都在抖。
中度抑郁症。
医生看着他们，语气严肃：“孩子的抑郁情绪，很大程度上和家庭环境有关。建议你们夫妻也做一下婚姻心理咨询，给孩子一个更宽松的家庭氛围，配合药物治疗，慢慢会好起来的。”
拿着医生开的药回到家，宋倩给英子倒了杯水，看着她吃下 pills。
那天晚上，英子躺在床上，久违地睡了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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