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的秘密账本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市局内部激起了层层暗涌。技术部门连夜对笔记本进行了初步分析，里面的代号和模糊记录指向了几笔存在疑问的后勤采购和维修款项，数额不算巨大，但流程蹊跷。最大的嫌疑，自然落在了与这些项目关联最紧密的王副主任身上。
压力之下，王副主任被请进了谈话室。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反复用手帕擦拭，眼神游移不定，早已没了之前的镇定。在沈砚和周峋的连番询问下，他最终承认了在部分采购项目中收取回扣的行为，并痛哭流涕地表示悔过。
“但是！钱贵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啊！”王副主任几乎要跪下来，“我是贪了点小便宜，可我哪有胆子杀人？还是用那种方式！我那天晚上……我那天晚上在跟几个朋友打麻将，他们都可以作证！”
经过核实，王副主任的不在场证明虽然算不上铁证如山，但确实有多人证实他案发时间段内在距离市局较远的一个茶楼打牌，时间上几乎不可能作案。他的嫌疑虽然不能完全排除，但确实大幅下降。
与此同时，对承包商张力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他的酒友信誓旦旦证明他那晚酩酊大醉，根本没有离开过酒桌。虽然证词的可信度需要打折扣，但缺乏任何直接证据将他与现场联系起来。
两条看似最明显的线索都变得模糊不清。调查再度回到了原点，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专案组的空气几乎凝固。凶手的阴影仿佛就潜伏在走廊的拐角，嘲笑着他们的徒劳。
沈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审视所有的物证和线索。蒋时提到的刺激性化学物质，许妄发现的暗红色绒布纤维，岑晞捕捉到的那个模糊而敏捷的身影，纪灼所描绘的凶手那种兼具冷静与宣泄的矛盾心理画像……这些碎片似乎无法与王副主任或张力这样的人完全匹配。
他召集核心成员再次开会。“也许我们的方向错了。”沈砚站在白板前，目光扫过那些照片和关键词，“凶手对内部环境熟悉，反侦察能力强，手法带有强烈的个人印记。这不像是一起简单的灭口案，灭口有很多更隐蔽、更安全的方式。选择在市局内部，用这种极具仪式感的方式处理掉老钱，挑衅和展示的意味可能大于实际的灭口需求。”
“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不是直接被老钱威胁到的人，而是……另有所图？”周峋皱眉。
“也许老钱知道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更大，或者，凶手的动机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沈砚用笔点了点那个砸烂的闹钟，“让我们再想想这个。‘让他闭嘴’、‘时间到了’，这些解释都合理。但有没有可能，这个‘时间’，指向的是某个具体的事件？某个即将发生，或者已经被阻止的事件？”
就在这时，岑晞的电脑发出了急促的提示音。她之前设置了一个程序，用于监控近期市内所有与“闹钟”、“计时器”相关的异常报警或可疑事件记录。一条刚刚录入系统的信息引起了她的注意。
“沈队！”岑晞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一个半小时前，城南区一个废弃的纺织厂仓库发生小型火灾，消防队扑灭后，在火灾现场发现了一个被烧毁的定时引燃装置残骸，旁边……还有一个被砸坏的、同型号的老式机械闹钟！”
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又一个闹钟！
“火灾情况如何？有无人员伤亡？”沈砚立刻问道。
“火势不大，很快被控制，没有人员伤亡。但根据消防队的初步判断，起火点很可疑，像是人为设置的延时装置。”
沈砚立刻下令：“周峋，带人立刻去城南仓库火灾现场，配合消防和辖区派出所进行勘查！许妄，你也去，重点检查那个引燃装置和闹钟残骸，看看能否提取到有用物证，特别是注意有没有那种暗红色绒布纤维和异常化学气味！蒋时，如果现场有需要，随时支援！”
队伍迅速行动起来。周峋和许妄带队赶往城南，沈砚和纪灼、岑晞留在指挥中心，协调信息。
城南废弃纺织厂仓库的现场照片和初步报告很快传回。火灾现场混乱，但许妄还是在那个烧毁的定时引燃装置残骸附近，发现了一些未被完全烧尽的、暗红色的绒布碎片！经过初步比对，与老钱案件中发现的纤维成分高度一致！
“是同一个人干的！”许妄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肯定，“装置制作得很粗糙，但原理可行。闹钟也是同款，被砸坏了，但没有塞进什么东西里。”
消息确认，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凶手没有停手，他在继续他的“表演”。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一个废弃仓库？他想烧掉什么？还是仅仅是一次测试，或者……是另一个象征？
“查那个废弃仓库的归属和近期情况！”沈砚指示岑晞。
岑晞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很快调取了相关信息。“仓库属于一家已经破产的纺织厂，闲置多年。不过……根据土地规划部门的记录，那片区域最近被划入了新的开发区，有拆迁和重新开发的计划。目前有几家公司在竞标开发权。”
开发权？利益？沈砚的思维飞速运转。老钱的账本涉及后勤采购，城南仓库涉及土地开发，这两者之间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凶手的行动轨迹令人迷惑。
“凶手在用这些闹钟和破坏行为，标记着什么？”纪灼看着并排投影在屏幕上的两个现场照片——阴森的地下档案库和混乱的火灾现场——喃喃自语，“一个是沉默，一个是燃烧……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
突然，指挥中心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接线员接听后，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将电话转给了沈砚：“沈队，找你的，是……门卫室。说有个奇怪的包裹，指名要交给你。”
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沈砚心头。他示意岑晞追踪通话来源，然后拿起了话筒：“我是沈砚。”
“沈队长，您好，”门卫的声音有些迟疑，“刚才有个跑腿小哥送来了一个扁平的纸盒，说是务必亲手交给您。没有寄件人信息。我们按规定检查了一下，里面……里面好像是个钟，有点旧，包装得很严实。我们没敢乱动，您看……”
闹钟！
凶手竟然把“钟”送到了市局，直接寄给了他！
沈砚立刻下令：“封锁门卫室周边！那个跑腿小哥控制住了吗？”
“小哥已经走了，说是匿名客户下单，钱是预付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沈砚放下电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峋等人不在，他立刻带着纪灼和几名干警赶赴门卫室。
一个普通的纸盒放在桌子上，包装得很仔细。沈砚戴上手套，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果然是一个老式的机械闹钟，和前面两个现场发现的同款，但这个是完好的，甚至擦得很干净。钟面的玻璃罩下，时针和分针，不偏不倚地指向了四点零四分。
钟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沈砚用镊子轻轻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打印的宋体字：
“时间，从不遗忘。”
钟摆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这一次，沉默的钟摆，似乎直接敲击在了他们的心脏上。凶手的挑衅，升级了。而他留下的谜题，也愈发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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