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修消失了。
公司里流传着他出国考察的消息,但苏挽晴从项目组高层隐约的凝重氛围里感知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个紧急的医疗报告和特助焦虑的神情,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的梦境变得更加光怪陆离,不再仅仅是悲伤,更添了许多兵戈铁马的铿锵之声和弥漫的烽烟味。她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底下黑压压的敌军,和一个身穿染血铠甲、依旧奋力搏杀的身影。她梦见自己熬红了眼,在灯下翻阅无数医书古籍,指甲因为捣药而磨损,只为了寻找一线生机。
那种深入骨髓的忧虑和无力感,比单纯的悲伤更折磨人。
几天后,艺术馆那边传来消息,之前合作项目的一个展品细节需要最终确认,指定必须由苏挽晴过去一趟。
她知道这可能是见他的一次机会,也可能是又一次心碎。她犹豫再三,还是去了。
艺术馆比上次来时更显寂静。助理直接将她引向了顶楼,那是沈聿修的私人领域,从不对外开放。
顶楼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空间,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装修依旧是冷硬的现代风格,但多了些生活痕迹,甚至有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藏品。
沈聿修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身形依旧挺拔,却莫名透出一种易碎感。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寂寥的光晕。
他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苏挽晴的心猛地一揪。他瘦了些,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邃,像是蕴藏着风暴过后疲惫的海。
“你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再刻意冰冷。
“沈总。”苏挽晴垂下眼,不敢多看,“是关于展品……”
“那个不急。”他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细地描摹,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又混合着浓得化不开的痛苦。“陪我待一会儿。”
这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疲惫至极之人的请求。
苏挽晴哑然,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而黏稠的寂静。
他的目光移向书架最高处的一个紫檀木盒。他走过去,费力地想要取下来,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苏挽晴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脱口而出:“小心!”
他顿住,回头看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极复杂的光。他最终还是自己取下了那个盒子,放在中间的桌子上。
盒子打开。
里面并非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一些零碎的、看似不起眼的东西:一块被火燎过、边缘焦黑的残破衣料,颜色暗沉;几页泛黄脆弱的纸张,上面是模糊的字迹;还有……几块碎裂的玉石。
正是那枚云纹玉佩的碎片。
它碎了,被仔细地、近乎虔诚地收藏在这个盒子里。
苏挽晴的呼吸停滞了。
她看着那些碎片,心脏像是也被什么东西狠狠敲碎,尖锐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怎么碎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沈聿修没有直接回答。
他拿起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的边缘,眼神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很久以前就碎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苍凉,“大概是……有人不想留它,砸碎的。
也可能是……在某个来不及道别的仓促时刻,掉在地上摔碎的。”
他抬起眼,看向她,目光像是穿透了时光的层层迷雾:
“记不清了。只记得,很疼。”
苏挽晴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那疼痛感如此真实,仿佛砸碎的不是玉佩,而是她的心。
前世模糊的画面再次冲击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