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皇帝揉着眉心,语气疲惫,“你说,朕是不是……对富察家,太过优容了?”
苏培盛心头一凛,跪伏在地:“奴才不敢妄议朝政。皇上圣心独断,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江山社稷。”
皇帝冷笑一声:“江山社稷?是啊,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他目光扫过那些弹劾富察家的奏折,又想起甄嬛那句“怕外戚专权”,心中那根刺,扎得更深了。他开始有意识地提拔其他满洲大姓,如钮祜禄氏、瓜尔佳氏(虽祺贵人已废,但其家族势力仍在)的子弟,用以平衡富察一脉。
仪欣的身体恢复得极慢,太医诊断是产后失调,气血两亏,需长期静养。皇帝来看她的次数依旧频繁,关怀备至,赏赐如流水,却很少再留宿。他总以“不忍扰爱妃静养”、“政务繁忙”为由,每每坐片刻便离开。仪欣能感觉到,那份独宠的、密不透风的爱意,正在慢慢变得稀薄。
更让她心惊的是,三皇子弘曕自出生便体弱多病,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而双生子虽活泼健康,皇帝对他们固然疼爱,却似乎……少了几分对弘曕那种复杂的、带着弥补般的关注。她有时会做噩梦,梦见生产那日血色的混沌,梦见皇帝冰冷审视的目光。
这日,皇帝来看望弘曕,见孩子又咳了起来,眉头微蹙。
“太医院都是废物吗?连个小儿的病症都调理不好!”皇帝语气中带着不耐。
仪欣心中委屈,垂泪道:“皇上,弘曕是臣妾拼了性命生下的,他若有事,臣妾……”
皇帝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
心头那点不耐终究被一丝愧疚取代。他伸手拭去她的眼泪,语气放缓:“好了,朕不是怪你。弘曕是朕的儿子,朕岂会不心疼?只是……”他话锋微转,带着试探,“前朝近来有些风言风语,说你阿玛在西北军中,有些事做得太过急切了些。你如今是皇贵妃,富察家更要懂得避嫌,谨言慎行,莫要授人以柄。”
“桑儿,”她低声唤来心腹,“去,给本宫的母亲递个消息,让她无论如何想办法递个话进来,就说……就说皇上似对富察家有所不满,让阿玛和兄弟们务必收敛,万事小心。”
与此同时,冷宫之中。
甄嬛在槿汐和端妃暗中派来的可靠嬷嬷的照料下,艰难地保着胎。冷宫条件恶劣,她身子又弱,几次险些小产,都硬生生熬了过来。她的眼神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变得更加沉静,也更加锐利,如同在暗处磨砺的刀锋。
这夜,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甄嬛忽觉腹中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她知道,要生了。
冷宫偏僻,早已被世人遗忘。没有太医,没有稳婆,只有槿汐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嬷嬷。生产过程异常艰难,甄嬛咬着布巾,汗出如浆,将身下的破旧被褥尽数浸湿。她死死攥着槿汐的手,指甲掐入她肉中,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和孩子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