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酒杯,向着明兰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明兰察觉到他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讶异,但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微微颔首回礼。
王若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看了看对面那位风头正劲的顾将军,又看了看身边沉静如水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深思。
华兰有孕的消息如同春风,瞬间吹遍了宫廷内外,也传回了盛家。官家赵祯子嗣不丰,中宫多年无所出,华兰这一胎,若是个皇子,其分量不言而喻。盛家上下喜气洋洋,王若弗更是立刻递牌子入宫探望,带去了无数精心准备的补品和过来人的经验。她握着华兰的手,千叮万嘱,眼中既有为人母的关切,亦有为家族计量的深意:“我儿,如今你身子最重,万事以皇嗣为先。宫中人心复杂,更要处处留心,但也不必过于畏缩,你身后有盛家,有母亲。” 华兰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将为人母的柔和与坚定,“母亲放心,女儿晓得。”
然而,就在这团锦绣祥云之下,一桩丑闻却像污水般悄然渗入,试图玷污盛家的门楣。
消失了数年的墨兰,竟以另一种极端而惨烈的方式,重新进入了汴京权贵的视野。她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从看守严密的庵堂逃脱,辗转流落至汴京最负“盛名”的销金窟——软红轩,并且凭借其自幼被林噙霜刻意培养的才情(琴棋书画)和那股子揉杂了清高与媚态的独特气质,很快便脱颖而出,成了新任的花魁,化名“霜兰”。
她似乎破罐子破摔,又或是心中积攒了太多对盛家、尤其是对王若弗母女的怨恨,竟在一次高官云集的酒宴上,借着几分酒意,对着一位试图探寻她来历的恩客,半真半假地泣诉自己本是官家小姐,只因嫡母不容,设计陷害,才被家族厌弃,沦落风尘。她虽未直接点出盛家名号,但那含沙射影的指向,加上她确实不俗的谈吐和隐约透出的官家规矩,立刻引得流言蜚语四起。
“听说了吗?盛家那位早年‘病逝’的四姑娘,根本没死,是被逼得进了软红轩!”
“真的假的?盛家如今圣眷正浓,端嫔娘娘还怀着龙种,怎会如此?”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那盛家主母王若弗,看着端庄,手段可厉害着呢……”
风言风语终究是传到了王若弗耳中。刘妈妈禀报时,气得浑身发抖:“大娘子,那起子黑心肝的!四姑娘她……她这是要拖着整个盛家一起死啊!”
王若弗闻言,面色瞬间冷若冰霜,手中捧着的茶盏“啪”一声重重搁在桌上,茶水四溅。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寒光凛冽:“好,好得很!林噙霜生的好女儿,果然是一脉相承的下作!自己寻死,还要拉上别人垫背!”
她立刻下令:“刘妈妈,你亲自去,带上得力的人,找到那个孽障!不必带回来,直接……”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让她‘病故’,做得干净利落,绝不能让她再开口胡说八道!同时放出风声,就说我盛家早年走失的四姑娘墨兰,早已在城外庵堂因病去世,有族谱除名为证。如今软红轩那个,不过是容貌相似、借机攀诬的宵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