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星与碎晶之梦》
阿奇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再次踏上这片
金属雪地。
雪不是冷的,是温的,像刚刚熄灭的引擎外壳。踩上去不会发出咯吱声,而是发出一种沉闷的、类似敲击空罐头的声音。天空不是黑的,是一种浑浊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暗紫色,像一大块淤青。没有星星,只有无数破碎的、闪烁着水晶紫光芒的碎片,代替星辰,镶嵌在天幕上,无声地脉动。
他就在这片无垠的金属雪原上走着,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脚下偶尔会踢到什么东西——半截埋在雪里的狗牌,一只断裂的机械翅膀,或者是贝贝战机上的导航仪。它们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铁锈色的“雪霜”。
然后,他看见了天天。
她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穿着一身干净的、发着微光的飞行服,与她周围环境的破败格格不入。她的能量斗篷是完好的,像由纯净的紫色水晶雕琢而成,飘动着,洒下柔和的光晕,照亮了一小片金属雪地。
“天天!”
阿奇喊道,声音却被厚重的空气吞没,传不出去。
但天天好像听到了。她缓缓转过身。阿奇的心猛地一抽。她的脸是清晰的,带着他记忆中最温暖的笑容
但她的身体,从胸口开始,却是半透明的。他能透过她看到后面扭曲的天空和更远处核电站的轮廓——那些场景像是被强行拼贴在这个空间里。更怪诞的是,几颗水晶就悬浮在她透明的胸腔内,代替了心脏,缓慢地旋转,像一个小型的星系。
“阿奇,”
她的声音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清脆又带着回音
“你看,我没有失约。”
她伸出爪,指向天空。阿奇抬头,看见天幕上那些紫色碎片开始聚集,拼凑出一幅动态的、扭曲的画面:是冒险湾那片他们约定要去看的海。
只是海水是凝固的金属,泛着锈色,海浪是定格不动的、尖锐的冰锥。
“海……没了。”
天天的声音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我知道。”
阿奇在心里回答,他发现自己也发不出声音了。
突然,场景切换。
没有任何过渡,他从雪地站在了宇宙之中。
失重感袭来,但并不强烈,像在水中缓缓下沉。
四周是静谧的、无边的黑暗,远处有星云在缓慢旋转,色彩瑰丽却冰冷。天天就在他面前漂浮着,斗篷上的光芒是这片黑暗里唯一温暖的存在。
但紧接着,无数陨石开始出现。它们不是实体,而是由扭曲的回忆构成——莱德冷漠的脸,路马半机械的身体,毛毛滴落的血珠,珠珠绝望的眼神……这些影像形成的陨石,无声地、密集地朝天天砸去。
“坐好了!”
天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飞行员的本能紧张。
阿奇想动,想冲过去保护她,但他的身体被钉在了这片宇宙虚空中,只能眼睁睁看着。
天天的爪子发光,她的斗篷爆发出强烈的紫光,在“陨石群”中灵巧地穿梭。
她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在信号不良的传输中闪烁。
一颗由莱德影像构成的巨大“陨石”迎面撞来。天天没有躲闪,而是径直冲了过去。在相撞的瞬间,没有爆炸,只有一片刺目的白光。
白光散去,阿奇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金属雪地。但这次,天天不在他面前了。
她躺在雪地里,斗篷碎裂成了无数片,那些紫色的水晶碎片从她体内飘散出来,和天上那些“星辰”混在一起,再也分不清。
阿奇扑过去,跪在她身边。
雪地是温的,但天天的身体是冰冷的,像真正的金属。
他试图抱起她,但她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
“我……很冷……”
天天睁开眼睛,瞳孔是涣散的,里面映不出阿奇的样子,只有那片旋转的、淤青色的天空。
“我在这里!”
阿奇在心里呐喊,他用自己已经无法发声的喉咙努力靠近她,想给她一点温暖。
就在这时,天天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极其微小的、凝固的微笑。这个微笑开始结晶。
从她的嘴角开始,冰蓝色的晶体迅速蔓延,覆盖了她的脸庞,她的身体,直至将她完全封存在一块巨大的、透明的紫色水晶之中。
水晶内部,天天的微笑永恒定格。而水晶外面,阿奇能看到自己扭曲的、绝望的倒影。
场景再次开始融化、崩塌。
金属雪地变成流动的液体,宇宙的黑暗从边缘侵蚀过来。那块封存着天天的水晶开始缓缓下沉,像坠入无底的深海。
阿奇伸出爪子,想要抓住它,却什么也碰不到。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的前一刻,他清晰地听到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呓:
(天天清脆活泼的声音)“我们一起去冒险市的大海湾看海,以水晶为约定!”
(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如今没有你,也没有海了……我们都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