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

强制性的补习彻底打乱了许哲原本紧绷如弦的作息表。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重新调整打工时间。

蔚然心动咖啡馆那位总是板着脸的领班，已经对他频繁的调班请求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这天，因为郁禾骁故意拖延补习结束时间，许哲赶到咖啡馆时已经迟到了近二十分钟。

他冲进更衣室，手忙脚乱地换上那套黑白相间的工作服，刚系好围裙，领班王经理就黑着脸堵在了门口。“许哲！你还想不想干了？！”

王经理的厉声斥责在狭小的更衣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真以为自己是圣桥的高材生就了不起了？耽误了客人点单你负得起责吗？这个月的全勤奖扣光！再有一次就直接滚蛋！”

几个正在换衣服的同事探头看过来，眼神中有同情，也有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许哲低着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抠着掌心，一遍遍低声道歉：“对不起，王经理，今天学校有点事耽误了，下次一定注意，绝对不会再...”

“学校有事？”领班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解释，声音尖酸刻薄，“我看你是攀上高枝了吧？最近经常有豪车在校门口接你，当我们都不知道？哼，小小年纪不学好...”

许哲的脸色瞬间苍白，血液仿佛都冲到了头顶：“不是这样的！那是...”

“我不管是什么！”领班不耐烦地挥手，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在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现在立刻去收拾三号桌，客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快去！动作快点！”

许哲咬紧下唇，将所有的辩解和委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在这些人的眼里，他的困难和不甘微不足道。他只需要这份工作，需要钱。

自尊在生存面前，必须退让。整个晚上，许哲都在王经理刻意加大了的刁难下忙碌奔波。不是被指责咖啡泡得浓度不对，就是被抱怨服务速度太慢、笑容不够热情。

当他第三次因为极度疲惫而手抖，差点将一杯热拿铁打翻在客人身上时，领班终于彻底爆发了。“许哲！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就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眼！连杯咖啡都端不好，圣桥就教你这些？！”

难堪的红晕爬上许哲的脸颊，周围客人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扫过来。他低着头，紧紧咬着牙关，承受着这公开的羞辱。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却带着不容忽视气场的声音从门口方向插了进来，清晰地穿透了咖啡馆里的背景音乐和领班的咆哮：“吵什么？这么大声，影响我喝咖啡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循声望去。许哲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郁禾骁拎着一个限量版滑板，显然是刚从附近的广场过来，额头上还带着运动后的薄汗，眼神不爽地扫过那唾沫横飞的领班。

他怎么来了？许哲的心猛地一沉。最不堪、最狼狈的一面，被这个他最不想让其看见的人目睹，比被领班责骂本身更让他感到难堪和刺痛。

领班瞬间变脸，脸上迅速堆起谄媚的笑容，腰都弯了几分：“林…林少？您大驾光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吵到您了，是这小子迟到还屡教不改，干活毛手毛脚…”

郁禾骁却没理会他的解释，目光越过他，落在低着头、紧抿着嘴唇、身体微微僵直的许哲身上。

那副隐忍又倔强的样子，让他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他当然知道许哲迟到是因为什么——是他自己故意拖延了时间。

“他是我的人。”郁禾骁开口，语气霸道十足，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以后他的班次，我说了算。迟到早退，都记我账上。再让我看见你对他大呼小叫，”他顿了顿，眼神冷了下去，带着明确的威胁，“你这店，也别想开安稳了。听懂了吗？”

整个咖啡馆顿时鸦雀无声。领班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瞬间就从额头冒了出来，连连点头哈腰，声音都带了颤音：“是是是！林少说得对！是我有眼无珠！不知道许哲是您的…朋友…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哲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郁禾骁。他没想到郁禾骁会出现，更没想到他会用这种...近乎宣告所有权的方式为自己解围。那句“我的人”，像一根烧红的针，扎得他耳根发热，心里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混杂着难堪和一丝奇异感觉的情绪。

他不需要这种建立在金钱和权势之上的维护，这比直接的责骂更让他觉得羞辱和界限分明。郁禾骁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向许哲，语气不容拒绝：“收拾东西，走了。”

“我还在上班…”许哲试图拒绝，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现在下班了。”郁禾骁打断他，目光再次扫向冷汗涔涔的领班，“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许哲你快跟林少走吧！今天算你全勤！工资照发！”领班急忙表态，恨不得亲自把许哲送出去。

在同事们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许哲僵硬地脱下围裙，拿起放在角落的旧书包，低着头，快步跟随着郁禾骁走出了咖啡馆。

夜晚微凉的晚风缓缓地吹在脸上，稍稍的驱散了许哲方才的闷热和难堪。

许哲停下脚步，看向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刚才...谢谢你。但以后还请不要这样了。”

郁禾骁停下脚步，转过身，挑眉看着他，路灯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怎么？帮你解围还有问题了？”

“我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帮助，”许哲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坚定，“这只会让我觉得…更难堪。我们之间只是债务关系…不是吗？”

郁禾骁愣住了。他看着许哲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脸和那双清澈却执拗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认为理所当然的、用金钱和权势解决问题的方式，或许并不是对方想要的，甚至是一种伤害。

“随你便。”最终，他像是有些恼羞成怒，硬邦邦地扔下这句话，踩上滑板，动作流畅地迅速滑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许哲独自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远去的、融入霓虹灯影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