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姜姝就坐在了集团总部的办公室里。
窗外车流渐起，她没看一眼。桌上摊着三份审计报告，屏幕还开着财务系统的后台权限界面，光标停在“资金流向追溯”功能栏。昨夜那场围剿杀手的动静还没彻底平息，媒体仍在炒作“姜氏大小姐持刀杀人”，但她清楚，真正的威胁从来不在台前。
而在账本深处。
她点开技术组凌晨上传的数据包，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一条条流水列成密密麻麻的表格。大多数款项合规清晰，但有几笔标注为“海外合作项目”的支出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那笔两千万元的转账，收款方是一家注册于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成立时间仅比她被宣布“精神失常”晚三天。
付款审批人是王振东。
她把这笔记录单独提取出来，顺藤摸瓜查到关联合同，发现签约日期也对不上：系统显示签署时间为上午十点，可签字扫描件的元数据却写着凌晨两点十七分。伪造痕迹明显，手法却很老练，像是故意留下破绽让人发现。
她拨通审计部电话：“把近三十六个月所有与‘云霆科技’‘婉然文化’有关联的资金往来全部调出来，纸质原件也要。”
“姜总，原始票据由财务总监统一归档，我们……需要他签字才能调取。”
“告诉他，我亲自批的指令，现在就要。”
挂断电话后不到十分钟，王振东敲门进来。他穿着那件常年不合身的深灰西装，领带歪向左侧，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婚戒。站姿微佝，像是随时准备低头认错。
“姜总，您要的资料我带来了电子版。”他声音低沉，“但部分原始合同还在整理，可能得下午才能交齐。”
姜姝抬头看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昨晚三点十二分，你登录过财务系统，修改了一条备注代码。为什么？”
王振东眼皮跳了一下：“这……可能是系统自动同步，我不太记得具体操作了。”
“是吗？”她没追问，只淡淡道，“那你记得这笔两千万的款吗？用途写的是技术引进，可对方公司连官网都没有。”
“这个……流程上确实有些瑕疵，但我也是按厉少和姜小姐的要求走的审批……”
“所以你是执行者。”她打断，“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他喉结滚动，“我只是个做事的人，上面压下来的任务，我能怎么办？”
姜姝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起身：“中午十二点，楼下咖啡厅见。我们聊聊审计流程的事。”
王振东一愣：“现在不行吗？”
“我说中午。”她语气平静，“你女儿今天放学早吧？校门口那家奶茶店，她常去。”
他脸色瞬间变了，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
“好……好的，姜总。”
十二点整，阳光斜照进玻璃幕墙下的连锁咖啡厅。
姜姝坐在靠窗位置，面前一杯美式未动。王振东迟到了四分钟，坐下时手微微发抖，点了一杯热拿铁，却一口没喝。
“王总监，”她搅动着勺子，“你说一个人做假账，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保命？”
“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比如，”她抬眼，“有个孩子每天放学都会经过一条小路，突然有一天，有人拍下她走进便利店的画面，发给你，并附一句话：‘再不听话，明天就见不到她了。’你会怎么做？”
王振东整个人僵住，瞳孔骤缩。
他没说话，但呼吸频率变了，胸口起伏加快，右手不自觉地护住了放在内袋的手机。
姜姝不动声色，悄然启动了零点刷新的能力——读心术。
一瞬间，王振东脑中的画面涌入她的感知：
一个小女孩扎着双马尾，戴着粉色发绳，在校门口蹦跳着买果汁；紧接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从巷口走出，一把将她拽进阴影；画面外传来机械般的声音：“爸爸不听话，姐姐今晚就不能回家了。”
然后是银行转账界面，金额八十万，备注“咨询费”。
信息断开。
她收回能力，依旧握着勺子，轻轻刮了刮杯沿。
“王总监，”她声音轻了些，“账可以做假，但人心藏不住秘密。我知道你不是主谋，也知道你在怕什么。”
王振东猛地抬头：“你……你怎么会……”
“我不需要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她放下勺子，直视他，“我只想问一句——你想让她继续活在别人手里，还是试着自己救她一次？”
“我……我已经没办法了……”他嗓音沙哑，“他们监控我的手机，监听我家电话，只要我多说一句，他们就会……”
“所以你就任他们用你的手，把姜氏的钱一笔笔转走？”她冷笑，“你以为你在保护她，其实你是在帮他们把她拖进深渊。”
王振东低下头，额头抵着手背，肩膀微微颤抖。
“我可以切断他们的监视链。”她说，“我可以让你女儿换个学校，换个城市，甚至换个身份。前提是你愿意配合。”
“可……可他们会杀了我……”
“他们已经把你当成死人了。”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现在活着，不过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等哪天你没用了，你和你女儿，都会消失得无声无息。”
她拿起包，转身要走。
“等等！”王振东突然抓住桌角，“你……你真的能保护她？”
姜姝回头，眼神平静：“今晚七点，我会派人送一份文件到你家。看完之后，你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救你女儿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左手的婚戒上：“你妻子走得很早吧？为了孩子，别重蹈她的覆辙。”
王振东浑身一震，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姜姝走出咖啡厅，电梯下行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技术组发来消息：“已锁定三十七笔异常转账，总计金额一点二亿，收款账户均指向境外离岸公司，初步判断存在洗钱路径。”
她回复：“继续追查资金最终流向，重点排查港口物流关联企业。”
发送成功后，她抬头看向大厅出口。
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地下车库，车牌尾号是738。那是王振东的车，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离开了集团大楼。
她没拦，也没叫人跟踪。
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拐出视野。
回到办公室已是傍晚。
她关掉灯，坐进窗边的椅子，手中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资金流向图，边缘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关键节点。其中一处标注着“海港保税区某仓储公司”，与那笔两千万的收款方存在股权嵌套关系。
桌上的手机再次亮起。
是加密通讯软件的提示音。
一条新消息弹出，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压缩文件，命名是一串乱码。
发送者ID为空。
她点开附件，解压后跳出一段视频。
画面晃动，像是用手机偷拍。镜头对准一间昏暗的仓库，几个穿工装的人正在搬运金属箱，箱体上有模糊的编号和港口标签。其中一个箱子盖子松动，露出一角黑色块状物，表面刻着奇怪的纹路。
拍摄者低声说了一句：“这批货今晚十一点走水路，目的地不明。”
视频结束。
姜姝盯着屏幕，手指缓缓划过那段编号。
正是她刚才在资金图上标记的重点企业所属的码头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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