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久儿复活的消息,如同春风般吹遍了大陆。一个月后的修养,虽未让她完全恢复往日的实力,但气色已然大好,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更添了几分洞悉世事的沉静与温和。
武魂殿为她举办的这场复活盛宴,规模空前,却并非为了炫耀,而是带着一种昭告天下、亦是向某些人释放善意的意味。令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是,收到了邀请的唐三、小舞、唐昊、阿银,以及史莱克七怪其余几人,竟真的悉数到场。
宴会设在教皇殿前的广场,华灯璀璨,宾客云集,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主位之旁,那道身着素雅长裙、神色平静的少女身上——黎久儿。她的重生,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气氛微妙而凝重。尽管有五年之约约束,但双方阵营的血仇与隔阂,并非一纸契约能够轻易抹去。
终于,在必要的礼仪寒暄之后,唐三携着小舞,与唐昊、阿银一同,来到了黎久儿面前。他们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疑惑,有审视,更有那无法轻易释怀的过往。
“黎姑娘,”唐三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恭喜重生。”
小舞紧紧握着他的手,看着黎久儿,眼神同样复杂,低声道:“谢谢你……救回大明二明,还有……阿姨。”她指的是阿银。
唐昊沉默着,那双曾经充满狂暴仇恨的虎目,此刻看着黎久儿,只剩下一种沉重的、难以言喻的情绪。而他身旁,气质温婉柔美的阿银,则对黎久儿露出了一个真诚而感激的微笑。
黎久儿站起身,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唐三的视线,她知道他们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海神阁下,唐昊前辈,阿银前辈,小舞,”她轻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核心圈每个人的耳中,“我知道你们心中有许多疑问。今日借此机会,我便一并说明。”
她的目光首先看向阿银,带着一丝歉意与坦然:“复活阿银前辈,是我黎久儿,代表武魂殿,对过往恩怨的一份交代,也是一份……迟来的弥补。”
此话一出,连比比东和千仞雪都微微侧目,她们虽知黎久儿心意,却未听她如此明确地说出。
“多年前,武魂殿之人重伤阿银前辈,致使其献祭,此仇此恨,横亘在昊天宗与武魂殿之间,亦成了大陆动荡的根源之一。”黎久儿的语气诚恳,“仇恨如同枷锁,锁住了你们,也束缚了武魂殿。它带来了太多的杀戮与悲痛,循环往复,看不到尽头。”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我复活阿银前辈,并非奢求你们忘却过去的伤痛,而是想用实际行动证明——武魂殿愿意为过去的错误承担责任,愿意亲手斩断这仇恨的锁链。”
她的目光扫过唐昊和唐三:“一条生命的逝去,带来了数十年的仇恨与纷争。那么,如今我将这条生命完整地归还,能否……至少抵消掉那最初始的、最核心的怨怼?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可以选择未来。武魂殿与昊天宗,与你们之间,能否就此……让那最深的仇恨,画上一个句号?”
广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黎久儿这番直指核心、以生死论恩怨的话语所震撼。她用最残酷的牺牲(自己的生命)和最不可思议的奇迹(复活死者),将一个几乎无解的死结,摆上了谈判桌,并给出了一个近乎“等价交换”的解决方案。
唐昊身躯微震,看着身边失而复得的妻子,那积郁了数十年的恨意,在这一刻,竟真的产生了一丝松动。复仇?他最大的复仇对象千寻疾已死。而如今,造成阿银悲剧的武魂殿,付出了另一个天才的生命的代价(虽然后来复活),并亲手复活了阿银……他还能要求什么?继续将仇恨倾泻给下一代吗?
唐三的眉头紧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复活神迹的艰难,也更明白黎久儿此举背后所代表的决心与代价。他沉声问道:“那……我母亲的仇,又当如何?”他指的是武魂殿对蓝电霸王龙家族的屠戮。
黎久儿轻轻叹了口气:“玉小刚前辈的悲痛,我感同身受。但那场悲剧,牵扯更广,非我一人一言可解。我能做的,是以复活阿银前辈为契机,展现武魂殿寻求改变的诚意。五年之约,便是缓冲,亦是留给双方,留给大陆思考与转变的时间。我希望,未来的纷争,能不再以如此酷烈的方式解决。”
她看向小舞,语气柔和了许多:“至于复活大明和二明,一方面是因为它们是小舞姑娘最重要的亲人,它们的逝去是巨大的悲痛。另一方面……”她环视全场,声音提高了一些,让更多人听到:“我想向所有魂兽证明,武魂殿,或者说,我所期望的未来,并非一定要与魂兽一族不死不休。 ‘自愿献骨’的提出,复活十万年魂兽的实践,都是为了探索一条魂师与魂兽共存的道路。仇恨只能带来毁灭,而理解与共存,或许能开创不一样的未来。”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唐三身上,带着无比的坦诚:“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毫无私心。我希望武魂殿能活下去,希望这片大陆能少一些战火,希望我在乎的人能平安。但同样,我也希望你们,希望所有被卷入仇恨漩涡的人,能有机会挣脱出来,看到仇恨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黎久儿的话语,如同清泉,流淌在每个人的心间。没有激烈的辩解,没有虚伪的掩饰,只有基于事实的坦诚与对未来的期盼。
唐三沉默了许久。他看着黎久儿清澈而坚定的眼眸,看着她身旁虽然依旧威严却并未出言反驳的比比东与千仞雪,又看了看身边眼眶微红的小舞,以及神色复杂的父亲和温柔注视着他的母亲(阿银)。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的诚意,我们感受到了。复活之恩,铭记于心。五年之约,我唐三必会遵守。至于过往仇恨……”他顿了顿,声音沉重却清晰,“如你所说,无法轻易抹去,但……阿银的复活,确是一个契机。至少,我父亲与武魂殿之间,那最初始的仇恨,可以……暂且搁置。”
他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终结,但“搁置”二字,在此刻,已是弥足珍贵的进步。意味着双方有了坐下来谈的基础,而非一定要你死我活。
唐昊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没有出言反对,默认了几子的说法。阿银轻轻握住丈夫的手,柔和的蓝银草气息安抚着他。
小舞更是用力点头,看着黎久儿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与认同。
一场看似不可能的和解,在黎久儿以生死为代价铺就的台阶上,终于迈出了艰难而关键的第一步。
宴会的气氛,似乎也随之缓和了许多。虽然隔阂仍在,但坚冰已裂,希望的曙光,终于透过裂缝,照射了进来。
黎久儿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淡淡的笑容。
她知道,路还很长。但至少,她成功地,为这片大陆,播下了另一颗名为“和解”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