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之种
深秋的风裹着冷意撞在写字楼的玻璃幕墙上,亓眠疏推开“疏语心理工作室”的门时,白大褂下摆轻轻扫过门槛,露出内里黑红色制服的褶皱——那颜色像极了她昨夜碾碎的恶念,在暗处凝着化不开的沉。她的长发垂到脚踝,走动时发梢擦过地面,却不见半点灰尘,耳坠上的红色流苏随着脚步轻晃,刻着缠枝暗纹的银饰间,小巧的铃铛偶尔发出细碎声响,那声音不高,却能精准地钻进人心,让迎面走来的实习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亓老师,上午预约的李女士提前到了,在咨询室等您。”前台小林递来一杯温牛奶,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她总觉得亓老师身上有种让人安心的气质,尤其是那双明眸,笑起来时像盛着星光,可每次不小心瞥见她耳坠上的暗纹,又会莫名心慌。
亓眠疏接过牛奶,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眼底却没什么波澜。她知道李女士的来意——上周咨询时,女人哭着说丈夫在外面有了人,却总用“我辛苦赚钱都是为了这个家”来PUA她,让她觉得自己怀疑丈夫是“不懂事”“不体贴”。这种将过错转嫁他人的把戏,在她眼里不过是凡人懦弱又贪婪的遮羞布。
“知道了。”她冲小林弯了弯眼,笑容温和得像午后阳光,转身走向咨询室时,那笑意却在眼底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漠然。
咨询室里,李女士坐在沙发上,手指反复绞着衣角,眼眶通红:“亓老师,他昨天又跟我吵架了,说我整天疑神疑鬼,还说要不是为了孩子,早就跟我离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亓眠疏在她对面坐下,拿出笔记本,姿态认真又耐心。她没有立刻安慰,而是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为什么敢这么说?”
“他说我离不开他,说我没有工作,离开他就活不下去……”李女士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有时候也觉得,是不是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敏感不是错。”亓眠疏的声音放得更柔,耳坠上的流苏轻轻晃动,铃铛的声响混在她的话语里,像一道隐秘的咒语,“你只是在害怕失去,可他恰恰利用了你的害怕,把自己的过错包装成‘为你好’。你有没有想过,他说‘为了孩子’,其实是为了他自己——他既想享受外面的新鲜感,又想保住‘好丈夫’‘好父亲’的名声,所以才把你困在愧疚里。”
李女士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震惊。这些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她心底的锁——是啊,每次吵架,丈夫总把“孩子”挂在嘴边,可真正在意孩子的,从来都是她自己。
“可我没有工作,真的能离开他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
“没有工作,不代表没有能力。”亓眠疏的指尖在笔记本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痕,“你大学时不是学过设计吗?之前你说过,结婚前还拿过设计奖。他之所以总说你‘离不开他’,就是怕你想起自己有多优秀,怕你不再依赖他。”她顿了顿,语气里添了几分引导,“你可以试着重新捡起设计,先从接小单开始。等你有了收入,有了底气,就会发现,他所谓的‘为你好’,不过是困住你的牢笼。”
“可他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亓眠疏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利,“你要让他知道,你不是他的附属品。比如,他再跟你说‘为了孩子’,你就告诉他,真正为了孩子,是要给孩子一个没有谎言和委屈的家;他再贬低你,你就把你之前的设计奖证书摆在他面前,让他看看,你不是他说的那样‘没用’。”
这些话像种子,落在李女士的心底。她看着亓眠疏温柔的眼神,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力气——是啊,她为什么要一直活在丈夫的打压里?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
咨询结束时,李女士走得脚步坚定,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她已经在网上找好了设计接单的平台。亓眠疏看着她的背影,拿起李女士用过的水杯,指尖泛起一丝极淡的黑气,那黑气瞬间缠绕住杯壁上的指纹,像一道无形的印记。这是她种下的心理暗示,会让李女士在面对丈夫的PUA时,越来越坚定,甚至在情绪激动时,做出更“彻底”的反击——比如,把丈夫出轨的证据发给公婆,让他也尝尝被指责的滋味。
刚送走李女士,走廊里就传来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是医院的王副院长,一个总爱用“前辈”身份打压年轻医生的男人。上次科室聚餐,他就借着酒劲对亓眠疏说:“小亓啊,你虽然咨询做得好,但还是太年轻,得多听我的建议,别总搞那些‘标新立异’的心理理论,不然容易出问题。”
此刻,王副院长堵在咨询室门口,脸上带着自以为和善的笑容:“眠疏,刚才我跟张主任聊了聊,觉得你下周那个‘原生家庭与恶念’的讲座不太合适。你想啊,现在大家都喜欢听积极的内容,你讲这些阴暗的,容易引起听众焦虑,对医院的口碑也不好。”他顿了顿,摆出长辈的姿态,“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刚升上副主任,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前途。”
又是这套“为你好”的PUA话术。亓眠疏靠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白大褂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极淡的黑色纹路——那是她身为恶念所生邪神的印记,平日里被她藏得极好。
她没有反驳,只是抬眸看向王副院长,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王院长,您说为我好,我当然信。可我有点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在意讲座的内容呢?”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对方的心事,“是上次您孙子的心理辅导,家长对您推荐的医生不太满意,所以您怕这次讲座再出问题,影响您在家长圈的口碑吗?”
王副院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孙子因为厌学找过心理医生,结果效果不好,家长私下里抱怨过他“推荐的人不靠谱”,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亓眠疏怎么会知道?
没等他反应过来,亓眠疏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也觉得讲座内容可以调整,只是我怕调整后,听众不买账。您也知道,现在很多人对‘积极心理学’已经审美疲劳了,反而更想听听真实的心理困境——就像上次您在学术会议上做的报告,讲的是‘职场压力与心理防御’,不也提到了很多阴暗面吗?当时台下的反响不是很好吗?”
她的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崇拜,可每一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勾出王副院长心底的矛盾。他想起自己学术会议上的报告,确实因为敢说“真话”得到了不少好评,此刻被亓眠疏这么一说,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保守了。
“我……我就是提个建议,你要是觉得原来的内容好,也可以保留。”王副院长的气势弱了下去,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在“打压”年轻人。
亓眠疏看着他慌乱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她轻轻晃了晃头,耳坠上的铃铛响了一声:“谢谢王院长理解。对了,听说您最近总失眠,或许可以试试睡前别想太多工作上的事,尤其是那些‘为别人好’的安排,想多了容易累。”
这句话像一句普通的关心,却带着隐秘的心理暗示。王副院长愣在原地,等亓眠疏转身回咨询室后,他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竟真的开始反复回想自己那些“为别人好”的建议,越想越觉得不安——他是不是真的因为自己的焦虑,耽误了年轻人的发展?是不是真的怕自己的口碑受损,才想让亓眠疏改讲座内容?从那天起,王副院长每天晚上都失眠,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心胸狭隘”。他甚至开始偷偷打听亓眠疏的讲座准备情况,每次听到别人说“亓主任的内容很有深度”,就越发焦虑,最后竟主动找张主任说:“还是让小亓按原来的内容讲吧,年轻人有想法,我们应该支持。”——这正是亓眠疏想要的结果,不用动手,只用几句话,就让一个试图操控她的人,亲手把自己困进焦虑的牢笼。
傍晚时分,咨询室的灯还亮着。亓眠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她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是李女士发来的:“亓老师,我今天跟他摊牌了,把我的设计订单给他看了,他现在不敢再贬低我了!谢谢您!”
亓眠疏的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没有回复。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李女士心底的怨恨已经被点燃,用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去找丈夫出轨的证据,会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而王副院长,也会在焦虑中越来越多疑,最终影响自己的工作——这些都是她种下的恶念之种,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她想起自己诞生的那一刻——千年前,人间战乱不断,杀戮、背叛、贪婪汇聚成一股庞大的恶念,她就在那股恶念中醒来,成为了亓缘娘娘。她不需要武器,因为凡人的心灵,就是她最锋利的武器。她认定人性本恶,所谓的善良,不过是恶念被暂时压制的假象,只要她轻轻点拨,就能让那层假象碎裂,露出底下最真实的欲望和戾气。
深夜,亓眠疏锁上咨询室的门。白大褂下的黑红色制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耳坠上的暗纹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的长发在风中轻轻飘动,发梢偶尔扫过地面,留下一丝极淡的黑气,那黑气很快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她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停下。司机是她的老仆忠伯,已经跟着她千年,见证了她在凡间的无数次“游戏”。
“娘娘,接下来去哪里?”忠伯的声音很低,带着对邪神的敬畏。
亓眠疏坐进车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耳坠上的铃铛轻轻响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她的思绪:“去下一个城市。这里的‘种子’,快发芽了。”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映在亓眠疏的脸上,让她那张精致的皮囊显得格外妖异。她知道,只要人间还有恶念,她就永远不会消失。而她,会继续穿着文文静静的白大褂,戴着刻有暗纹的红色流苏耳坠,在凡间行走,用几句话,就能搅动一场又一场人心的风暴。那些试图伤害她、操控她的人,最终都会成为她的“养料”;那些心怀痛苦的来访者,也会在她的引导下,成为恶念的传播者。
这是她的游戏,也是她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