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停止了闪烁,但那阵没由来的阴风带来的寒意,却久久萦绕在工作室里,渗入肌肤。
沈清漪的话像一块冰,砸在陈默的心上。他不再犹豫,将这段时间所有的异常——从细微的声响、物品位移,到那个重复的、令人窒息的嫁衣噩梦,以及书页随之产生的诡异变化,全都向沈清漪和盘托出。
他讲述时,沈清漪一直安静地听着,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怀疑或轻视,只有愈发凝重的思考。等他说完,她走到工作台前,再次仔细审视那本《幽冥录异》,这一次,她戴上了随身携带的白手套。
“不是简单的附灵,更像是……一种共鸣和记录。”她轻声分析,指尖虚指着书页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嫁衣女子的墨痕,“你的梦,你的恐惧,你的探究之心,所有这些强烈的情绪,都可能正在被它吸收,成为它力量的一部分,或者说,正在加速其中某个‘执念’的苏醒。”
这个推论让陈默感到一阵无力。仿佛他陷入了一个泥潭,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沈清漪抬起头,眼神恢复了之前的果决,“既然这本书能‘映照’,我们或许也能从中找到线索。需要更系统地解读它。除了这些图案,还有这些文字……它们似乎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字体,更像是一种加密符号。”
陈默点头,他之前也注意到了这点。这些文字的结构极其古怪,笔画间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感,仿佛是某种情绪的直接具象化,而非用于交流的符号。
“我认识一位学长,张昀,他是古文字和密码学方面的天才,现在在市考古研究所工作。”沈清漪提议道,“我们可以把这些符号拍照,不带原物,去请教他。或许能破译出一些关键信息。”
这是目前最可行的方案。陈默立刻同意,用高分辨率的相机将残卷上所有可疑的符号和图案细节都拍摄下来。在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书页上那抹嫁衣的红色轻微地流动了一下,但定睛看去,又一切如常。他压下心中的异样感,将照片导入平板电脑。
两人没有耽搁,立刻驱车前往市考古研究所。张昀是一位三十岁出头、不修边幅却目光锐利的青年学者。在沈清漪简要说明来意(隐去了灵异部分,只说是从一本罕见民俗古籍中发现的未知符号)后,他立刻被这些奇特的字符吸引了。
他对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用着各种数据库和比对程序。“不可思议……这些符号的结构……我从未见过。它们不符合已知的任何一种文字系统,倒像是……某种个人创造的,用于记录极端情绪的密文。”他喃喃自语。
研究了近一个小时后,张昀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着几个反复出现的、形似火焰与枷锁结合的符号说:“我只能做最初步的猜测。这个符号组合,在不同语境下反复出现,其核心意象,可能与‘禁锢的火焰’、‘不灭的怨恨’有关。还有这个,”他切换到另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类似建筑结构的图案,“这个轮廓,很像是晚清时期某种特定规格的宅院平面图,特点是有一个独立的后院绣楼和中堂……”
**“苏……家……”**
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耳语般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安静的资料室内响起。声音空洞,带着冰冷的回响。
三人同时僵住。
“谁?”张昀猛地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门口。
陈默和沈清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他们都听到了!那不是幻觉!
“刚才……是不是有人说话?”张昀的脸色有些发白,疑惑地看向他们。
就在这时,张昀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疯狂闪烁,无数个血红色的、扭曲的“蘇”字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密密麻麻,如同诅咒!与此同时,资料室内所有书架开始轻微但高频地震动起来,书本哗啦啦作响,仿佛随时会倾覆而下!
“离开这里!”陈默低喝一声,一把拉起有些吓呆的张昀,沈清漪紧随其后。
三人几乎是冲出了资料室。就在门关上的刹那,里面的震动和异响戛然而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去,电脑屏幕也恢复了正常,依旧是那些符号照片。
但张昀的状态很不好,他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眼神涣散,嘴里不断无意识地念叨着:“绣楼……井……好冷……红色的……全是红色的……”
他显然在刚才短暂的瞬间,被某种力量侵入了意识,看到了远比陈默和沈清漪更多、更恐怖的景象。
研究所的其他人被惊动,赶来查看。陈默和沈清漪只能谎称可能是设备故障或张昀突发不适。他们将精神恍惚的张昀交给他的同事照顾,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研究所。
坐回车里,两人久久沉默。车外的城市华灯初上,却驱不散他们心头的寒意。
“苏家……”沈清漪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结合那个宅院图案,目标很明确了。我们需要找到一座晚清时期的‘苏家老宅’,它很可能就是这一切的关键源头。”
陈默握紧了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噩梦和间接的影响。那本《幽冥录异》中的存在,已经能够直接影响外界,甚至侵蝕他人的神智。张昀的遭遇是一个警告,也更像是一个宣言——它(或者她)的力量,正在快速增长。
而它们刚刚获得的关键线索“苏家”,既是希望,也像是那个嫁衣女子,在黑暗中对着他们,缓缓勾起的、充满恶意的指尖。
危机,已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