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活下去吗？」
「向我祈祷。」
「将你的信仰……交托于我。」
意念如同冰冷的丝线，透过那根无形的联结，精准地投入祭坛少女那一片混乱绝望的意识之海。这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并非实体，却比任何触碰都更令人战栗。
金发少女猛地抬起头，空洞的蓝色眼眸剧烈颤动，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漾开涟漪。
那里面盛满了茫然、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被绝望深渊吞噬前、本能抓住救命稻草的微光。她的目光挣扎着，穿透下方混乱的人群，穿透弥漫着血腥与毒雾的空气，死死锁定了二层回廊上那个黑色的身影——周遥。
周遥扶着石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大脑的抽痛并未减轻，反而因为持续维持联结并输出意念而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锥在不断凿击她的神经。但与此同时，那股从联结另一端反馈而来的、经过红玛瑙扳指转化后的冰冷力量，又丝丝缕缕地汇入她的体内，勉强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
这种一边被抽取、一边又被补充的感觉诡异非常，像是在饮鸩止渴，又像是在进行一场危险的能量循环。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少女的恐惧如同寒流般涌入，又被技能和扳指快速“提纯”，转化为一种更为凝练、更易于操控的“东西”。
这东西冰冷而晦暗，带着绝望的色彩，却又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她、她看过来了。”周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兴奋，或者二者皆有。
白六就站在她身侧，宛如一位置身事外的观赏者，欣赏着由他亲手引导的戏剧，他银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饶有兴味的光芒，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满意的笑。
“很好。她听到了你的‘呼唤’。”他的声音低沉而蛊惑，“继续，我的祭司。恐惧和求生欲是最好撬动的杠杆。给她希望，但更要让她明白，希望并非无偿。让她渴望你的垂怜，而非那个虚伪的‘血慈圣母’。”
下方，混乱在升级。
牧四诚如同一道红色的旋风，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一脚将一个试图冲上回廊的守卫连人带那把古怪的波浪镰刀踹飞出去。守卫撞在石柱上，发出一声骨骼碎裂的脆响，软软滑落在地。
“杂鱼就别上来送死了好吗？”牧四诚甩了甩手腕，脸上带着畅快而暴戾的笑容，显然将在大厅里受的气尽情发泄在了这些NPC身上。
木柯的身影在阴影中时隐时现，每一次闪现，都伴随着一名守卫的闷哼倒地。他的攻击刁钻狠辣，直击要害，效率高得惊人。
刘佳仪制造的毒雾有效地阻滞了下方大量信徒的涌上，但也有一些特别狂热的信徒，不顾一切地冲过毒雾，虽然皮肤开始溃烂咳嗽不止，却依然挥舞着简陋的武器或是徒手向上攀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赤红光芒。
“看样子，这些家伙被洗脑得不轻啊。”牧四诚啧了一声，动作却丝毫不停，灵活地避开一次挥砍，反手夺过一把波浪镰刀，顺势劈下。
战斗的喧嚣、信徒的狂吼、痛苦的呻吟与疯狂的吟诵声交织在一起，让整个教堂化作了混乱的熔炉。信仰的能量场变得更加狂暴和不稳定。
白六依旧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周遥的侧脸，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她的挣扎比下方的混战更有趣得多。
周遥再次集中精神，将白六的意志转化为充满诱惑与威严的意念，透过联结传递过去。
「献上你的一切。」
「你的信仰，你的灵魂，你的忠诚」
「从此，你的存在意义，便是侍奉」
「向我祈祷——以吾神白六之名」
当“白六”之名被意念引动时，周遥拇指上的红玛瑙扳指骤然发烫，内部血光流转，一股更高等、更冰冷的意志仿佛藉此降临，施加于少女身上。
少女身体剧震，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望到极致的顺从。她朝着周遥的方向，深深地俯下身，额头重重磕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
联结瞬间加固。一股卑微而狂热的信仰之力，混合着恐惧与绝望，更加汹涌地涌入周遥体内，被转化为精纯的冰冷能量。先前消耗的精神力快速恢复，一种掌控命运的、令人心悸的力量感油然而生。
【技能‘？？？’（来自天国的祭司小姐）熟练度提升！】
【成功与‘高品质祭品（潜在）’建立稳固信仰联结】
【持续汲取‘信仰’‘痛苦’‘绝望’……】
【转化为特殊能量……】
“很好。”白六的笑意加深，“现在，运用这份力量。让下面那些吵闹的虫子安静些。”
周遥目光扫向下方狂热的信徒，抬手锁定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壮汉。她引导体内那股冰冷的能量，想象其化为无形箭矢。
没有声光效果，那壮汉却猛地僵住，脸上狂热化为极致痛苦，七窍渗出黑血，惨叫着倒地抽搐身亡。
周遥喘息着，感受着力量消耗与补充的循环。这种掠夺与杀戮的方式，让她感到一种陌生而战栗的快意。
【成功击杀‘狂热的信徒’】
【解锁部分怪物书信息……】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个主祭，竟挣扎着爬起，脸上不再是疯狂，而是某种更深的、献祭般的狂热。
他没有去捡匕首，而是用颤抖的手，猛地将掉落在地的那把镶嵌红宝石的仪式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以我之血！唤圣母之怒！亵渎者必将永堕血狱！”他嘶声力竭地呐喊，鲜血喷涌而出，诡异的是，那些血液并未四散流淌，而是如同活物般，迅速被吸收进脚下由骨骼和玫瑰搭建的祭坛。
整个教堂猛地一震。
轰隆隆——
低沉而恐怖的轰鸣从地底传来，仿佛某个沉睡的巨物被惊醒。所有燃烧的白色蜡烛，火苗瞬间暴涨，并全部转化为诡异的幽绿色，整个大厅被映照得如同鬼域。
彩绘玻璃上那些鲜血图案和扭曲人像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蠕动呻吟，墙壁和地面开始渗出血红色的粘稠液体，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腐败气息瞬间提升了数个量级。
【警告！警告！副本《血色弥撒》发生未知异变】
【检测到超高能量反应！‘血慈圣母’的愤怒被彻底点燃】
【副本难度急剧提升！当前难度评估：三级副本】
“操！玩脱了！”牧四诚一爪撕开一个扑上来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的信徒，发现对方的力气和速度陡然增加了不少。
刘佳仪快速分析：“是血祭，那个主祭用自己和信徒的死亡能量强行激活了副本核心，这些信徒都疯了，能量场变得极度不稳定且具有强攻击性。”
木柯的身影在阴影中快速闪避，原本游刃有余的他此刻也变得凝重：“地面和墙壁在分泌具有强腐蚀性和精神污染的血污，不要触碰。”
更多的信徒从各个角落涌出，他们的身体开始发生恐怖的畸变，皮肤开裂，露出血红的肌肉，有的甚至长出骨刺，嚎叫着发起了无差别的攻击！整个教堂仿佛化作了活生生的血肉地狱。
“这才有点意思。”白六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更加浓厚的兴致，仿佛这才是他期待的高潮。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周遥和那个祭品少女身上。
“看来，简单的暴力通关行不通了。”白六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遗憾，但眼神却冰冷而理智，“我们该走了。”
周遥心中一沉。
是了，这个少女只是个NPC，所以她刚刚引导收取的这个“祭品”无法带走。
“但是，”白六话锋一转，银蓝色的眸子看向周遥，带着一种引导式的残酷，“祭品并非只有‘占有’一种形式，我的祭司小姐。”
他微微俯身，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清晰地传入周遥耳中，也透过联结，隐隐震荡着少女的意识：“最极致的献祭，并非带走，而是当场享用。”
“她的信仰，她的恐惧，她的灵魂，所有这些凝聚的能量，才是本质。将她转化为最纯粹的能量，汲取它。这才是祭司的本职工作，将祭品转化为神明的食粮。”
“现在，完成你最后的步骤。”白六的声音冰冷而不容置疑，“在她被这疯狂之地彻底吞噬前，汲取她，吸收她。这是规则允许下，你能带走的唯一‘战利品’。”
周遥的瞳孔骤然收缩。
当场……
享用？
这意味着，不是拯救，也不是带走，而是要将这个刚刚向她献上信仰和求救信号的少女，彻底转化为能量吸收掉。
这比单纯的杀戮更加令人悚然。
联结另一端，少女似乎感知到了这致命的意图，发出了无声却极其强烈的恐惧和哀求波动，冲击着周遥的意识。
“不……我……”周遥下意识地产生了一丝抗拒。这和她刚才击杀疯狂信徒的感觉完全不同。
“嗯？”白六的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冰冷刺骨，“你在犹豫？为了一个注定毁灭的NPC？还是说，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或者质疑你作为祭司的职责？”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千钧重压，和周遥拇指上那枚再次开始发烫的扳指一起，形成无形的钳制。
周遥看着下方愈发恐怖的地狱景象，畸变信徒的嚎叫几乎要刺破耳膜，绿色烛火疯狂摇曳，地面渗出的血污几乎要淹没脚踝。
她没有时间犹豫。
要么，遵循白六的指示，完成这最终极的献祭，汲取能量。
要么，可能连同自己和其他人一起，被困死在这个难度飙升的恐怖副本里。
而白六，绝不会允许第二种情况发生。
透过【联结】传来的，不仅仅是少女的哀求，还有她那纯净却正在被疯狂环境污染的能量，那确实是极其“美味”的食粮，吸引着周遥的本能和技能。
周遥猛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最后一丝动摇被强行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的决绝，她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朝向某个敌人，而是虚虚地对准了祭坛边那个瑟瑟发抖眼中充满祈求的少女。
她疯狂地运转起技能，透过红玛瑙扳指，将那根联结之线绷紧到极致。
不再是汲取散逸的情绪能量。
而是抽取本质。
“原谅我。”周遥在心中无声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对少女，还是对自己。
然后，她切断了最后一丝怜悯。
「献上你的一切」
强大而冰冷的汲取力，通过联结悍然发动。
少女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无尽的痛苦在她的蓝色眼眸中汇聚扩散。
她身上那层微弱的白色光晕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变得黯淡灰败，然后如同被无形之力拉扯般，化作一股肉眼可见的、混合着乳白与血色的能量流，挣脱出她的身体，汹涌地涌向周遥。
少女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最终化为一具覆盖着洁白袍子的干尸，无力地倒伏在祭坛边，那双蓝色的眼睛依旧圆睁着，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不解。
而那股混合着信仰、痛苦与生命本源的能量，则通过联结，如同洪流般冲入周遥体内。
【技能‘？？？’（来自天国的祭司小姐）获得大量熟练度！等级提升！】
【解锁技能名称：《渎神者之吻》】
【技能描述：以神明之名，行亵渎之实。你能感知并汲取众生的痛苦、恐惧与信仰，将其转化为滋养己身与取悦神明的力量，祭品越珍贵，恩典越丰厚。当前恩典：大幅精神力/体力恢复，技能效果永久性小幅提升】
周遥周身散发出一种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威压，混合着神圣与亵渎的矛盾气息，她的眼眸深处，那抹银蓝色的冰冷光华越发明显。
白六看着这一幕，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愉悦的笑容。
“完美。”他轻声赞叹，“这才是我的祭司应有的样子。”
就在这时，或许是核心祭品被“享用”，或许是能量被周遥大量汲取，教堂的异变达到了顶峰后，骤然开始衰退。
轰鸣声减弱，绿色烛火恢复成正常的跳动，墙壁和地面停止渗血，那些畸变的信徒动作变得迟缓，眼中的血红也开始褪去，仿佛失去了能量来源。
“异变核心消失了，趁现在。”刘佳仪立刻喊道。
“走吧。”白六下令，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预先看好的出口走去。
牧四诚和木柯立刻摆脱对手，紧随其后。
周遥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奔腾的能量和复杂的心绪，也立刻跟上。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具躺在祭坛边的干尸，心中一片冰冷的寂静。
他们没有再遇到像样的阻拦。失去了狂热信仰和异变能量的支撑，剩下的信徒仿佛失去了提线的木偶，变得茫然且脆弱。
几人迅速冲出教堂后门，外面不再是正常的小镇景象，而是一片被血色雾气笼罩的荒芜墓园。
【检测到玩家已离开异变核心区域】
【副本《血色弥撒》主要目标变更……】
【检测到核心祭品已消散……】
【正在结算……】
系统的提示音断断续续，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异变而有些不稳定。
白六在墓园中央停下脚步，传送的白光开始在他们周身亮起。
在彻底被白光吞噬前，周遥听到白六带着笑意的声音：“一份优质的祭品，不是吗？虽然无法带走，但其转化的能量，足以让你受益匪浅。学会了吗？我的祭司。有些东西，无需占有，只需……榨干其最后的价值即可。”
周遥握紧了拳头，指尖掐入掌心，体内那庞大而冰冷的能量还在缓缓流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她失去了一个具体的战利品，却真正意义上地完成了第一次献祭，并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力量提升。
代价是什么，她不愿去深想。
只是心中那片冰冷的废墟，似乎又扩大了一些。
白光彻底笼罩了一切。
《血色弥撒》副本，以这样一种残酷而彻底的方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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