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高云淡,秋风猎猎。号角长鸣,旌旗招展,秋狩正式开始。
皇帝高踞观猎台,文武百官与家眷分列两侧。广阔的围场内,骏马嘶鸣,箭矢破空,年轻子弟们策马奔腾,追逐着猎物,展现着勇武与技艺。
太子萧玦一马当先,身着金色骑射服,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箭术精准,很快便猎得几只麂子和一头獐子,引得随行官员阵阵喝彩。他意气风发,目光不时扫过观猎台,似乎在向皇帝和众人展示他储君的威仪。
沈芷薇并未下场,只安静地坐在观猎台的女眷席中,目光平静地追随着场中的动态。她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视线在交织,权力的蛛网无声铺开。
萧烬也下场了,他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不疾不徐地游弋在围场边缘,并未急于猎杀,更像是在观察,在等待。他的存在感并不强,却像一道沉默的阴影,让人无法忽视。
时间流逝,日头渐高。
就在太子又一次引弓,瞄准远处一头雄鹿时,异变陡生!
一只通体雪白、神骏异常的白鹿,如同闪电般从密林深处窜出,径直冲向太子马队的方向!
“鹿!”
“是祥瑞的鹿!”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白鹿罕见,被视为祥瑞,若能猎得,必得圣心大悦!
太子萧玦眼中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若能射杀这头鹿,今日头彩非他莫属,更能彰显他天命所归!他立刻调转弓弦,舍弃了那头雄鹿,催动坐骑,朝着白鹿疾驰而去!
他的侍卫们连忙紧随其后。
然而,那白鹿极为灵巧,在林木间左冲右突,速度奇快。太子追得急切,不知不觉脱离了大队侍卫,深入了一片地势略复杂的丘陵地带。
沈芷薇的心提了起来。就是这里!前世太子马匹受惊之地!
观猎台上,皇帝也微微前倾了身体,关注着太子的动向。
就在太子再次张弓,瞄准那白鹿后心的瞬间,他胯下的骏马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前蹄猛地扬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咬或惊吓了一般,疯狂地颠簸挣扎起来!
“殿下!”
“保护太子!”
远处的侍卫们惊呼着拼命催马赶来,但已然不及!
太子萧玦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甩离马鞍,眼看就要重重摔落!他脸色瞬间煞白,眼中充满了惊怒与难以置信!
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里冲出!是萧烬!
他不知何时竟已悄然靠近了这片区域!只见他猛地一夹马腹,黑色骏马如离弦之箭窜出,在太子即将坠地的瞬间,萧烬探身,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把抓住了太子背后的衣甲,硬生生将他扯离了马镫,避免了直接撞击地面的惨剧!
但冲击力依旧巨大,两人一同从马上滚落,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与此同时,“咻——!”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只因混乱而稍稍停滞的白鹿脖颈!
鹿哀鸣一声,踉跄几步,轰然倒地。
万籁俱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片草地上。
太子萧玦惊魂未定,被赶来的侍卫七手八脚地扶起,虽未重伤,但发冠歪斜,衣衫沾满草屑泥土,形容狼狈不堪。
而萧烬,则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他脸色依旧苍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显然刚才那一下撞击并不轻。但他背脊挺得笔直,眼神沉寂无波,仿佛刚才那惊险的救驾之举只是随手为之。
射中鹿的,是紧随萧烬其后的一名年轻将领,正是前世那个得了头彩的宗室子弟——成王世子萧煜。他此刻收弓立马,神情肃然,并未因射中祥瑞而露出得意之色。
观猎台上,一片哗然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的目光深沉难测,先是看了看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太子,又看了看虽显狼狈却镇定自若、并且“恰好”救了太子的萧烬,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只毙命的白鹿和持弓的萧煜身上。
沈芷薇远远看着,心中波澜起伏。计划成功了!太子的意外发生了,萧烬“救”了他,而萧煜射中了鹿!一切都按照萧烬的剧本在上演!
只是……萧烬嘴角那丝血迹,是真的受伤,还是……苦肉计的一部分?
太子萧玦稳住心神,看向萧烬的眼神极其复杂,有劫后余生的余悸,有被当众所救的难堪,更有一种被算计的冰冷怒火。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皇兄无恙否?”萧烬上前一步,声音沙哑地询问,姿态恭敬。
太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多谢……靖王弟出手相助。”
兄弟二人目光对视,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闪过。
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太子受惊了。靖王救驾有功,成王世子猎得祥瑞,皆赏!”
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以这样一种方式落幕。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秋狩真正的狩猎,才刚刚开始。权力的天平,似乎因为这一场“意外”,而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萧烬,这个名字,经过今日,将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忽视的冷宫废皇子。
沈芷薇看着场中那个玄色身影,知道他从今日起,正式踏入了这权力的角斗场。
而她自己,也被更深地卷入了这漩涡之中。